實際上,心狠手辣的孫可望,對於李定國一直到最後,仍然心存一份幻想。孫、李關係惡化之後,孫可望並沒有把李定國的妻妾子女,弄到貴陽嚴密地控製起來。李定國自己也承認“我妻子俱在雲南”。劉文秀保寧之敗後,孫可望曾經把雲南大本營,交給三當家劉文秀看管。後來,經營兩廣失利的二當家李定國,卻回到昆明說動三當家劉文秀,兩人聯手一起把大當家孫可望的雲南老巢給端了。
不過,這樣的事情,從亂離承平的曆史大江湖來看,也隻相當於錢塘江潮頭湧來時,江風的海氣拍拍,隻不過撩動了曆史美人的衣裙在玩耍而已。
洪承疇把經略西南的大本營,放在湖南長沙,應該有過一番仔細的考慮。
當時,如果從全國一盤棋的觀點來看長沙,地理位置或許有一點偏離中心。但是,如果是相對於兩廣、雲貴這樣偏離於中心的省份,其意義就非同尋常了。筆者翻閱長沙縣誌,印象中最深的是這麼一段話:“邑居省會之衝要,控荊湘之上遊,吐納洞庭,依附衡嶽,荊豫唇齒,黔粵咽喉,保障東南,古稱崇鎮。”這是廣西李定國與貴州孫可望兩個軍事集團,窺伺江南富庶地區的咽喉重鎮。
順治十一年三月十二,洪承疇初入長沙,長沙剛經曆過數度兵燹,真可謂滿目瘡痍,住戶不過滿臉菜色的二三百戶人家而已。洪承疇廣貼安民告示,把前明藩王府的牆上磚石,拆下來用以加高加固長沙城的城垣,這使長沙城看上去“城池崇屹,甲於他鄉”。周圍的富戶百姓見洪承疇屬下的數萬官兵,源源不斷地從各地進入。不久,長沙城便又恢複成為一座熱鬧繁華都市。
洪承疇此番開府長沙,實際上必須完成兩個任務:
一個是政治上的安定民心。這個任務的重點為招集流亡,恢複生產,為朝廷拾掇在江南的民心民氣。參與人員,則主要是一些前明官紳等文職人員。後來,袁枚曾賦詩講到過這段舊事:“山勢趁潮多北向,人心如雁隻南飛。將軍揖客相逢晚,莫救鬆山十萬哀。”評價頗為正麵。
另一個則是軍事上的以守為戰。李定國、孫可望來自於張獻忠的農民軍,過去農民軍的一個共同作戰特點,便是在流動中尋找戰機,而不重視在新占領區建立穩固的根據地。針對這個特點,洪承疇設計了一條從湖北到廣西,穿過湖南常德、寶慶的千裏長蛇防禦陣勢,以期打亂李定國與孫可望的作戰節奏。其具體的兵力配置為:“調撥經略官兵,舉鄖撫、設鄖鎮以堵劉、郝諸逆;立武昌城守,設洞庭水師,以壯全楚腹心。分一提、三鎮駐武,以固辰、沅門戶;立一撫、兩鎮駐寶慶,竭遏武、靖狡窺;永州、祁陽等處節節設鎮,以控五千裏長邊。又以朝廷發大兵取滇黔,必先複廣西,開入滇之路,乃設撫、提兩大鎮,駐桂林,又全帥一大鎮駐蒼梧,此其大較也。”洪承疇自己則“往來駐紮其間,始可四應調度,相機進攻”。洪承疇將它總結為十分簡略的14字軍事方針:“安襄樊而奠中州,固全楚以鞏江南。”
洪承疇苦心經營長沙幕府兩年。湖廣等地終於出現了“地方稍得改觀,人心漸有固誌”的早春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