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好是我姓氏的首字母。
我試著把它戴在手上,戴無名指有點鬆,戴中指有點緊。
這樣一枚有緣的戒指,我卻沒有一雙有緣的手。我把戒指放在掌心端詳了一陣,突然有點難過。人生中第一枚戒指,得到得莫名其妙,不是他送的,再貴重都沒有意義。
因為戒指的造型過於獨特,我很快就查到了它的牌子。第二天剛好有空,我就帶著戒指去了這個品牌的門店,希望能物歸原主。
店員看到這枚戒指後,立刻叫來了經理。經理把我帶到一個房間裏,給我倒了一杯茶。“我們已經通知了當年定做這款對戒的客人。”經理很和藹,“這對戒指是客人五年前定做的,當他聽說有人願意把這枚戒指交還給他,他非常高興,說馬上就過來,想和你當麵道謝。”五年啊……說實話,我有些羨慕,戒指的主人一定有一份忠貞而又美好的愛情,顯然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枚戒指依然對他非常重要。
就在我喝下第二杯茶的時候,我突然看到W出現在了馬路對麵,我這才想起,他的實驗室就在這家店的附近。他還穿著白色的實驗服,手裏拿著三明治的包裝袋,看樣子應該是買好午飯準備回去了。
我發愣的這兩秒鍾,他也看到了我,隻見W突然衝過馬路,徑直向我走來。我慌張地站起來,忙往門口走去,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遇見W。我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短信,不聽關於他的一切消息,如果現在碰麵,就功虧一簣了。
還沒等我走出店門,經理就攔住了我,慢條斯理地說客人馬上就來,讓我再等五分鍾。就在我和經理糾纏的時候,W走進了店裏。
他氣喘籲籲,狂奔過來,手裏的一杯咖啡灑得沒剩多少。他喘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味地拉著我不讓我離開。
我歎了口氣,撥開他的手想要離開;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戀愛中先動心的那個永遠處於劣勢,單戀多年的那個直接深陷穀底,偽裝了這麼多年,我真的不想讓自己最後的姿態太難看。多年後他依然會把我當作最好的朋友,這才是我想要的結局,而不是在一個本應該甜蜜的地方,遇見不可能的人。
我撥不開他的手,W的力氣突然大得驚人,我和他來回拉扯了幾次,委屈的眼淚眼看就要掉下來了,卻突然聽見他開口說“我想和你交換禮物”。
W攤開手掌,掌心裏放著一枚同款的戒指,和我兜裏那個是一對,立起來看,形似一個細長的W。這麼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W如此緊張的樣子,他拽著我不放,硬是把他掌心的這枚寫著W的戒指,放在了我的掌心。
“這……這枚戒指我戴有些小,”W聲音顫抖,臉頰微紅,“你願意和我交換嗎?”
暗戀中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你在糾結應該如何表白的時候,他也是。
W視角
我想,我可能不會再有那麼大的勇氣和一個人告白了。
五年前,為了那一天,我精心準備好了戒指,那一對設計獨特的戒指差不多花掉了我小半年的工資;我對著鏡子反複排練著當天的措辭,不停地思索到底怎樣拿出戒指才算得上優雅得體。可是一切的一切卻被眼前的一幕硬生生地打斷:S領著一個男人大大方方地出現在我麵前,介紹說“W你看,這是我的戀人”。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應該難看到了極點,我伸出右手,禮貌地和S的戀人握了握手,左手死死地攥著兜裏那個盛放著戒指的小盒子。
能明白那種感覺嗎?當你拚盡全力去做一件事情,用光了積攢的全部勇氣,甚至透支了未來幾年的,結果你還沒來得及陳述,就被直接判了死刑。
我把戒指丟給了一個畫家,我和S都很喜歡這位畫家的作品。他的畫簡單卻富有深意,每每他有新作,我和S都要討論上很久。而那個時候,這位畫家正接受我的委托,畫一幅畫送給我——與其說是送給我,不如說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送給S。畫家問我要畫些什麼的時候,我隻是說,我要送給我喜歡的人。畫家從地上撿起我扔掉的戒指,他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怎麼,不需要我的畫作了?”
“不影響,你還是畫吧,錢我也會照付給你的。”幾句話我說得有氣無力。“喏,戒指給你了,挺貴的,你們藝術家都喜歡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吧,我拿著也沒什麼用了。”
畫家似乎很喜歡我定做的這兩枚戒指,不要說他了,我也很喜歡它們,但是戒指這種東西,它的貴重永遠不在於它的設計和它所配置的珠寶,它的貴重從來都源於它被賦予的意義,以及誰會戴上它。一想到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是S了,我的心口就堵得厲害。畫家用手肘推了我幾下,我才隱隱回過神來,慌忙地抬起頭。
“這個戒指你拿著,我戴著不合適。”畫家把W那枚戒指還給了我,把S的戒指拿走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開門就把我攆了出去,叫我一個星期後來取畫。
我歎了口氣,站在門外,心裏想,你給我的這枚戒指,我也戴不了啊,隨後又想,隨他去吧。
我和S又恢複了朋友關係,有的時候想想,這樣也挺好的,戀人總會有吵架分手的時候,比如說S和他的戀人,不到一年就分開了,而我和S的友誼卻慢悠悠地開啟了第六年的時光。
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有些不甘,這種不甘說不清道不明。從小到大,我始終覺得我的生活、事業、朋友和人際關係,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現在我的生命中終於出現了一個不可預測的人,我因為S而變得畏首畏尾,我生怕因為我的考慮不周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向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下去。
畫家把畫送過來了,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起來。這畫麵太諷刺了,畫布上畫著的是一場正在進行的婚禮,到了新娘和新郎交換戒指的時刻,新郎不小心把戒指掉在地上,正蹲在地上焦急地找,新娘也在一旁彎腰幫忙尋找。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地麵上,隻有不遠處的伴郎眼神漂浮在新郎的身上,腰板挺得筆直,笑得雲淡風輕,他穿著得體,隻是鞋子看起來有些大,顏色濃重,像是被反複塗了好多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