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沒有等到我和他有錢的那一天,但是,我卻等到了這雙高跟鞋。
鞋子很漂亮,我很難想象他的眼光居然這麼好,看來他買的時候鑽研了不少我放在鞋櫃裏的鞋子。我穿著鞋子走了兩步,尺碼也剛剛好。
可是他終究是看不到了。
我注意到,禮物盒上標誌的數字是有順序的。
從十九到二十九。
應該是年齡吧,我這樣想著。十九歲那年是我和他在一起一周年。二十九歲,我還沒到二十九歲,還有半年,如果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和他在一起十周年的日子了。
我找到了標誌著“二十”的那個信封,是的,隻是一個薄得不能再薄的信封,淹沒在一堆禮物中,讓我找了好一陣子。我晃了晃,摸出來裏麵是一把鑰匙。
我把鑰匙拿了出來,我試過別墅裏所有房間的鑰匙孔,終於遇到了對的鎖。
我用鑰匙把這扇門打開,裏麵的擺設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這裏竟然是一間練琴房。
我在二十歲那年,開始對鋼琴產生興趣,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小時候家裏沒有條件供我學鋼琴,長大之後,偶然間聽過《卡農》後,我不能自拔。
我當時報了鋼琴課,是那種便宜的大班教學,在一群不過五歲的小朋友裏我顯得尤為突兀;我還自己花錢租琴房在裏麵練習。
後來因為學業和工作太忙了,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愛好。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我總不能跟錢過不去,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跟我男朋友說:“如果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買一架鋼琴吧,如果能隨時隨地練琴,那真是太好了。”
我沒有想到,我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他記了這麼久。
他真的給我買了一架鋼琴,還給我弄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琴房。
我打開鋼琴,彈了一段旋律,我隻會彈《卡農》,卻沒有給他完整地演奏過一曲。
二十一歲那年的禮物是一本影集,我一張張照片看過去,發現竟然是我們倆的婚紗照!然而,我清楚地記得,我並沒有跟他拍過什麼婚紗照,更不要說是在學校裏拍的了。
老實講,在學校裏拍婚紗照一直是我的夢想,或許這是每一對從學校裏走出去的情侶都有的夢想。但是夢想之所以被稱為夢想,是因為它一直被現實耽擱著,我們曾無數次想起這件事,可翻看了行程後,隻能無奈地歎氣,相約下次有空的時候再去。結果這一約再約終究成了一次看不見終點的旅程。但是這份照片是從何而來呢?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本P圖相冊。我知道我的男朋友擅長電腦P圖,他以前打零工還被影樓盛情邀請,但是我不知道他P圖技術竟然這麼好。
這些照片的底片都是我們在學校拍的合影,有一些是參加學校活動拍的,有一些是同學幫我們拍的,我這個人愛留念,竟然在大學四年拍過這麼多照片。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將這些照片一張張收集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不讓我發現的前提下,一點一點把我們的日常照片P成婚紗照片的。
我隱約記得,的確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睡眠不足,總是有兩片青黑色的陰影掛在眼底,我問他幹什麼了,他說睡不著,玩手機遊戲了。
我還和他大吵一架,我說:“你自己的身體你都不愛惜,你還想讓我來心疼你嗎?”他沒有說話,隻是拉著我的手,笑了笑。
我又看了一遍這本相冊,這些圖P得真好,逼真到我以為,我真的和他結婚了,我不由得感歎。
二十二歲的禮物是一套口紅,我還記得那年某牌子的圓管風靡全網,好像哪個男朋友不給自己女朋友搞上那麼幾支,就不算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但是當時我並沒有得到這麼一支口紅,更不要說一盒。我還記得他當時對買口紅的態度,他疑惑地問我:“這東西你不是有幾支了?”
我覺得又生氣又好笑,把網上的話講給他聽:“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龍?龍!我們不會在意東西有沒有,而是要像龍藏寶藏那樣,把東西都收集起來才開心!”
他歪頭想了想,然後問“啥意思?”,氣得我一頓飯都沒有和他說話。
這一盒口紅,他居然還挑了中間兩支刻了字。我把這兩支口紅挑了出來,左右手各拿一支,把上麵的漢字拚在了一起。
左手那支寫著“我愛你”——俗死了。
右手那支寫著“今生今世”——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承認,你做到了。
我找到了標記著“二十三”的那份禮物,又是一個薄薄的信封,裏麵是一張拳擊教練的私教卡。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跟這份禮物有關的故事。
二十三歲那年,我剛剛大學畢業,麵試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是沒有工作幾個月就遇到了上級的性騷擾。
我問了幾個我自以為和她們關係不錯的女同事,她們言辭閃爍,大意就是被摸摸又不會少塊肉,在社會上要想向上爬,就得多付出一些。
我當時年輕,脾氣大,聽到這些話之後,當場就打印出一份辭職信,把辭職的理由寫得一清二楚,回頭就把東西收拾好回家了。
我以為他會說我,會說我不懂事,會說我不和他商量,畢竟像我們兩個這樣毫無背景的年輕人,這才剛剛在大城市站住腳。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男朋友聽完我的敘述,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寶貝,你做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