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那眼中熱切的信任,回味著那句引我為知己的宣言,讓我想到了前世那個曾在飛行大隊服過役的小叔叔。雖然他退役後下海成了富商,但依然深切地關注時勢。他一生除了愛好攢錢之外便是談論古今中外戰爭。我高考加的是曆史,所以黑色七月那陣子沒事就往小叔叔家跑。
相比起小叔叔的愛好,小嬸嬸可能對於PRADA的包包和香奈兒的服飾更感到親切,於是難得他將我這小屁孩當作絕佳的傾吐對象。每每說到北宋遭受的外族屈辱史,近代鴉片戰爭後中國飽受帝國主義的侵略史,他便捶胸頓足,長籲短歎,毫無CEO形象可言,恨自己不能生逢其時。
我當時聽得如癡如醉,以後便效法小叔從商以經濟強國,直到遇到長安偷情,紫浮大鬧地府,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奇怪的時空。
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時,小叔叔曾激憤地揮舞著手臂說:“如果祖國需要,我還是能夠重上藍天的。”
我的心一動,小叔叔的臉龐和宋明磊的臉龐交疊在一起,一時間我恍惚起來,不知究竟在哪個時空。
去歲建州老鄉傳來消息,花家村遭遇百年洪澇,整個村子都衝沒了,爹爹,後媽和旺財再無生的蹤跡,我和錦繡痛苦一場也別無他法,如今我生命中的親人隻剩下錦繡還有小五義了,也許在這個時空,我可以替小叔叔完成他的夢想,亦可保護這一世的親朋好友……
宋明磊說得對,我們生不逢時,賣身為奴,然而若沒有原家,我們可能會更慘。自從踏入原家大門的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已然和原家連在了一起。
我朝宋明磊笑著點點頭,“二哥誌向遠大,木槿好生佩服。”對麵的年輕人明顯臉色一喜,我接著道:“既然二哥引木槿為知己,我亦唯二哥馬首是瞻。前幾日二哥提到大哥來信,提及和突厥的戰法,我回去想了想,現在就寫給二哥看看,不知能否幫到大哥。”
我掏出自製的鵝毛筆,蘸了宋明磊的墨,寫了幾個曾在小叔叔的戰爭書籍裏看到的古代保衛戰的戰法,比如雀杏、行煙、揚塵車,還有令美國人很頭疼的化學武器。其實,我們中國早在北宋年間便有毒藥煙球,這在本朝肯定是沒有發明。曆史中的宋朝有著太強大的若幹個鄰居,可惜由於政治上錯綜複雜的原因,在那個時代,一直處於下風,最後滅亡於蒙古的鐵蹄之下。
宋明磊看了,雙眼一下子亮得驚人,一把奪過我的紙,細細地看了起來。他用力過大,把我長滿凍瘡的手給弄破了,鑽心的疼。
我吃力地掏出手絹,要包起那紅腫的手,他慢半拍地發現我右手血流如注,一把抓過我的手,皺著那好看的劍眉,責問道:“我給你的金創藥呢?”
早用完了,這幾天不是忙著和你冷戰嘛,當然沒好意思問你要唄!
我口中訕訕說著:“剛用完。”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生氣。他從櫃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拍開我欲接的手,仔細地幫我抹著藥。我疼得齜牙咧嘴,還得口中稱謝,心想這渾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宋大哥……”
一個嬌美的聲音傳了進來,救了我的手。我和宋明磊望去,隻見門口俏生生地站著一個可人兒,正目光閃爍地盯著我們。這不是二小姐身邊那個很紅的香芹嗎?她是大房兄妹乳母的獨生女,又和大少爺、二小姐一起長大,據說如果大少爺沒有娶當今長公主,原夫人是打算送她去大少爺那做二房,如今她很有可能是做二小姐的陪房丫鬟。
我對她福了一福,“香芹姐姐。”
看在宋明磊的麵上,她對我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她冷漠地經過我,徑直走向宋明磊,綻出一絲無比甜美的笑容,“二小姐從法門寺回來了,讓我來傳個話。”
錦繡回來了!我難掩喜色。
香芹看了我一眼,便閉了口。
明白了!
我立時便向宋明磊告辭,他也是明白人,並未挽留,隻將我寫到一半的戰策、鵝毛筆卷在一起,又塞了兩盒藥給我,一盒是金創藥,還有一盒是治哮喘的稀有靈芝蛇膽粉,是給碧瑩的。
他不顧香芹的臉色有些難看,溫言道:“天色已晚,恕二哥不能遠送,四妹路上小心。你定要按時抹藥,記得代我問候三妹。”
我心頭一熱,將手卷塞入衣袖,嗯了一聲,在香芹冰冰冷冷的目光中,走出了清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