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林庚的詩見和“四行詩”(1 / 2)

這裏,我應該補說:古詩和新詩也有著共同之一點的。那就是永遠不會變價值的“詩之精髓”。那維護著古人之詩使不為歲月所斫傷的,那支撐著今人之詩使生長起來的,便是它。它以不同的姿態存在於古人和今人的詩中,多一點或少一點;它像是一個生物,漸漸地長大起來。所以在今日不把握它的現在而取它的往昔,實在是一種年代錯誤(關於這“詩的精髓”,以後有機會我想再多多發揮一下)。

現在,為給“林庚的四行詩是否是白話的古詩”這個問題提出一些證例起見,我們可以如此辦:

一、取一些古人的詩,將它們譯成林庚式的四行詩,看它們像不像是林庚先生的詩;

二、取一些林庚先生的四行詩,將它們譯成古體詩,看它們像不像是古人的詩。

我們先舉出第一類的例子來,請先看譯文:

日日

春光與日光爭鬥著每一天

杏花吐香在山城的斜坡間

什麼時候閑著閑著的心緒

得及上百尺千尺的遊絲線

(譯文一)

這是從李義山的集子裏找出來的,但是如果編入《北平情歌》中,恐怕就很少有人看得出這不是林庚先生的作品吧。原文是:

日日春光鬥日光

山城斜路杏花香

幾時心緒渾無事

及得遊絲百尺長

(原文一)

我們再來看近人的一首不大高明的七絕的譯文:

離家

江上海上世上飄的塵埃

在家人倒過出家人生涯

秋煙已遠了的蓼花渡口

逍遙的鷗鳥的心在天外

(譯文二)

這是從最新寄贈新詩社的一本很壞的舊詩集《豁心集》(沉跡著)中取出來的。原文如下:

江海飄零寄世塵

在家人似出家人

蓼花渡口秋煙遠

一點閑鷗天地心

(原文二)

這種濫調的舊詩,在譯為白話後放在《北平情歌》中,並不會是最壞的一首。因此我們可以說,把古體詩譯成林庚先生的“四行詩”是既容易又討好。

現在,我們來舉第二類的例子吧。這裏是不脫前人窠臼的兩首七絕和一首七律:

偶得

春愁恰似江南岸

水滿橋頭漸覺時

孤雲一朵閑花草

簪上青青遊子衣

(譯文三)

古城

西風吹得秋雲散

斷夢荒城不易尋

瓦上青天無限遠

宵來寒意恨當深

(譯文四)

愛之曲

黃昏斜落到朱門

應有行人惜旅人

車去無風經小巷

冬來有夢過高城

街頭人影知難久

牆上消痕不再逢

回首青山與白水

載將一日倦行程

(譯文五)

這三首詩是從《北平情歌》中譯出來的,《偶得》見第三十三頁,《古城》見第六十一頁,《愛之曲》見第六十七頁,譯文和原文並沒有很大的差異(第三首第四句改變了一點),最後一首,連韻也是步原作的。我們看原文吧:

春天的寂寞像江南草岸

橋邊漸覺得江水又高漲

孤雲如一朵人間的野花

便落在遊子青青衣襟上

(《偶得》)

西北風吹散了秋深一片雲

古城中的夢寐一散更難尋

屋背上藍天時悠悠無限意

這裏,我應該補說:古詩和新詩也有著共同之一點的。那就是永遠不會變價值的“詩之精髓”。那維護著古人之詩使不為歲月所斫傷的,那支撐著今人之詩使生長起來的,便是它。它以不同的姿態存在於古人和今人的詩中,多一點或少一點;它像是一個生物,漸漸地長大起來。所以在今日不把握它的現在而取它的往昔,實在是一種年代錯誤(關於這“詩的精髓”,以後有機會我想再多多發揮一下)。

現在,為給“林庚的四行詩是否是白話的古詩”這個問題提出一些證例起見,我們可以如此辦:

一、取一些古人的詩,將它們譯成林庚式的四行詩,看它們像不像是林庚先生的詩;

二、取一些林庚先生的四行詩,將它們譯成古體詩,看它們像不像是古人的詩。

我們先舉出第一類的例子來,請先看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