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爽朗的太陽光都在她們的心髒裏邊照耀起來。
“嗬!”
“嗬!”
仿佛聽到他的聲音在她們耳朵旁邊輕輕地背誦著《雅歌》。
第二天早上,她們剛坐在床上,兩隻手安靜地合著,看著自己的手指,為了一夜甜著的睡眠感謝著上帝的時候,一個用男子的次中音唱的歌聲,清澈地在圍牆外麵飄起來,在嗒嗒的馬蹄聲裏邊,在溫暖的早晨裏邊。
“瑪麗!”
“是他的聲音呢,陶茜。”
那芳菲的,九月的歌聲和馬蹄一同地在寂靜的原野上震蕩著,在她們的靈魂上振蕩著。
是在記憶上那麼熟悉的聲音嗬!
裸了腳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到窗口,看見一個穿了麻色的馬褲,在晨風裏飄揚著蔚藍的襯衫的人,騎著一匹棕櫚色的高大的馬,在颯爽的秋的原野上緩緩地踱著。
從他的嘴唇裏,高亢的調子瀑布似地,沙沙地流了出來,流向她們的窗,流向她們。
“可是他嗎,瑪麗?”
“是他吧,陶茜,你看一看他的肩膀,那麼闊大的肩膀,一個拿寶劍的肩膀呢!”
“還有他騎在馬上的姿勢,一棵美麗小柏樹的姿勢!”
他聳了聳身子,那隻馬跳過了一條小溪,在原野上麵奔跑起來了。
“跳過那條小溪的時候,我真替他擔心呢!”
瑪麗心裏邊想:“應該擔心的是我呢!”一麵說道:“陶茜,你侮辱了他了,跳過那麼窄狹的一條小溪,是用不到你替他擔心的。”
“應該是你替他擔心吧?”
一麵想:“昨天他看了的是我,不是你,就是替他擔心也是白費的吧。”
那匹馬越跑越快,而他是那麼英俊地揮著鞭子往馬頭上打去,馬昂著頭跳躍起來。
“嗬!”
“嗬!”
兩個人全說不出話來了。
看了看瑪麗的臉,為了她的歡喜的臉色,陶茜說道:“昨天他看了你時,可曾看見了你眼角的那顆小疤嗎?”
“那顆美麗的小疤,當然他一開頭就注意了的。”瑪麗驕傲地說。為了陶茜的得意的臉色,她又加了一句:“我為你憂慮呢,陶茜,恐怕昨天他已經看見了你額角上那條傷痕。”
兩個人全堵起了嘴。陶茜站到窗的左邊,瑪麗站到窗的右邊。
他在一座黃石建的別墅旁邊彎了個圈子,又跑回來了,跑近她們的窗前時,馬忽然橫走了幾步,猛的站了起來,他俯著上半身,兩條腿夾著馬腹,拖住了馬鬃,用拳頭往它的脖子上嘭嘭地打去。
兩個人全吃驚得叫了起來。
他回過頭來,看了陶茜又看了瑪麗。
兩個人都笑了。
陶茜有一隻潔白的小床,瑪麗也有一隻潔白的小床,在床上,她們有著同樣的夢。
溫暖的九月的夜空下,原野在澄澈的月色裏邊沉沉地睡著,鬆脂散發著芳烈的氣味。在窗前有著蘼蕪,鬱金香和丁香,在她們的心髒裏邊有著羅曼斯的花朵的微妙的香味,而在原野上,是有著輕捷的馬蹄聲。
他唱著,穿了金線製的王子的衣服,悄悄地穿過了樹林,跳過了小溪,在黑暗的原野上悄悄地來了,向著她們的小巧的臥室。
從夢中,她們為了他的芳菲的歌聲醒來了。
跑到窗前,擺在她們眼前是一個蓮紫色的夜。
他站在馬鞍上,腰旁掛了把短劍,穿了錦的披肩,拈了一朵玫瑰,那麼地美麗,那麼地英俊,像一個王子,完全像一個王子,或者像一個騎士。
他向她們說:“和我一同地去吧,騎在我的馬上,到那邊去,到快樂的王國去。那麵有緋色的月,白鴿,花圃,滿地都是玫瑰;那麵還有蓮紫色的夜,靜諡的草原,玲瓏的小澗,和芳菲的歌聲。和我一同去吧,我的公主,我的太陽,我的小白鴿!”
於是他從藤蔓上麵爬了上來,抱著她們跳下去,騎在馬上悄悄地往靜諡的平原中跑去。
她們有著同樣的夢,因為她們是躺在床上,瑪麗有一隻潔白的小床,陶茜也有一隻潔白的小床。
可是輕捷的馬蹄聲呢?
她們爬了起來,站到窗前。
廣漠而遼闊的原野是無邊無際地伸展開去,在黑暗裏沉沉地睡著。
於是她們有了潮潤的眼和黑色的心。
在靜諡的午夜裏,兩個純潔的聖處女,披了白紗的睡衣,在基督的像前跪了下來:
“主嗬,請恕宥你的女兒,她是犯了罪,她是那麼不幸,那麼悲傷,主嗬,請你救助你的女兒⋯⋯”那麼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