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公安局去了,快啦。”

“那末,弄點茶喝喝啊!”

“我是來得頂早啦,還沒吃中飯,請叫人叫碗麵吃吃吧!真倒黴,前天借的書,因為怕失信用,所以今天來還,六點鍾要上船到漢口。”

“是呀,雖然是星期日,誰都不能沒有一點事啊!我還要——”

這雜亂的詢問與懇求,巡警們敷衍得還周到,而且頗關心的盤問這圖書館的情形,甚至對這圖書館的辦法還加以讚成,他們說辦圖書館的人是為公,他們自己也是為公,我們看書本來沒有什麼,這全是黨部裏的命令,他們又說這圖書館從孫傳芳時代就開起,七八年了,從沒發生事情過,這回告發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那弄堂裏駐了兵,常有黨部裏的人來往,他們常常看見許多人晚上在圖書館出進,圖書館為什麼常常隻在晚上開放呢?這就可疑了,昨天“五四”,有人從窗口望進去,沒有看見一個人,這就更可疑了,所以告發了,晚上,黨部裏會同公安局派來一架大汽車,預備裝人的,落了一個空,這就顯然證實是怯逃了。非拿辦不可,所以今天又派警守候著,最後他們申明那並不是他們在多事。

“你瞧,我們吃公家飯,聽命令辦事,弟兄們一月拿十塊錢,飯吃自己的,除了製服是上頭發,其餘的都得自己買,誰還高興去多事,”巡長牢騷滿腹的說。

“您多少錢一月?”一個青年問。

“比站崗的稍微多一點,唉,不夠化的,巡官還隻四十塊呢,他幹了八年啦。”巡長答著,隨即反問那青年。

“你一月掙多少錢?”

“四十塊錢。”

“你今年幾歲。”

“二十。”

“哈哈哈,我們巡官今年四十歲啦!”

所有被請去坐坐的人都笑了,拘留所裏的囚犯也笑了。最後是巡長問這些人的西服的價錢,問各人日常的收入與開支,佩服先生們的闊綽,欣羨先生們的職業,沒有什麼談的啦,互相看著,注視著陸續被請來坐坐的七八個,東站一站,西靠一靠,揭一揭那沒有水的茶壺蓋,搖搖頭,蹬蹬腳,忍耐的而精細的偵察著那有椅子坐的人,希望他一移動或去撒尿就預備把自己的屁股去補上,是這樣,一點鍾,二點鍾,恭候著老不回來的區長的審問。

“這些囚犯是怎樣生活的呢?”我又開始來打破這屋子的沉悶了。

“他們是吃區上的飯,凡是關到這裏的就有飯吃,三天五天,不等,頂多十五天。”巡長說。

我正想說出“這倒是個慈善機關啊!”的時候,忽然汽車已多的一聲,說是區長回了,後麵跟著許多人,大概是黨部裏的諸公吧,我們以為得了救,全都站起來,不,許多人原是站著的,擠在傳達室門口,隻想占有那第一個被審判的幸福。然而等了二十分鍾名單才呈上去,又過了十多分鍾才開審,隻許先審先到的,但我和老鄒假冒先到的,捷足的跟著進去了,但又隻許一個一個上樓去候審,於是大家在扶梯下的馬桶旁邊靜候著。我是第三個受審的,走上樓,區長和黨部諸公圍著辦公桌坐著,好象有八九個,我想一人審一個也夠分派的,他們,大概要三輛汽車才能裝來呀。真是,圖書館出了大亂子,他們忙著啦,這樣的勞師動眾!清閑的我,真覺有些赧然的。

“上公安局去了,快啦。”

“那末,弄點茶喝喝啊!”

“我是來得頂早啦,還沒吃中飯,請叫人叫碗麵吃吃吧!真倒黴,前天借的書,因為怕失信用,所以今天來還,六點鍾要上船到漢口。”

“是呀,雖然是星期日,誰都不能沒有一點事啊!我還要——”

這雜亂的詢問與懇求,巡警們敷衍得還周到,而且頗關心的盤問這圖書館的情形,甚至對這圖書館的辦法還加以讚成,他們說辦圖書館的人是為公,他們自己也是為公,我們看書本來沒有什麼,這全是黨部裏的命令,他們又說這圖書館從孫傳芳時代就開起,七八年了,從沒發生事情過,這回告發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那弄堂裏駐了兵,常有黨部裏的人來往,他們常常看見許多人晚上在圖書館出進,圖書館為什麼常常隻在晚上開放呢?這就可疑了,昨天“五四”,有人從窗口望進去,沒有看見一個人,這就更可疑了,所以告發了,晚上,黨部裏會同公安局派來一架大汽車,預備裝人的,落了一個空,這就顯然證實是怯逃了。非拿辦不可,所以今天又派警守候著,最後他們申明那並不是他們在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