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請我吃飯?當真?”
“當真,不過什麼時候還不能定。”
“那為什麼?你也不是怎樣有錢啊!”
“這是不管的。真心話,阿弟,你這人很好!我想和你軋個朋友,並沒有別的意思!將來到上海,我還要來看你呢!”
“不敢當,不敢當!——好,定要請客,我也隻好謝謝你,一定不失約就是。”
雖不希望這預言能夠實現,但他們混熟了,老潘每每開玩笑的催著他:“喂,你究竟幾時請客啊?”他總滿口應承道:“快了,你在此地總還有幾天耽擱吧?!”於是就抽空向朋友接洽著:“喂,朋友,你們如果要請客的話,我願入兩塊錢的股,因為我搭便要請一個人。”老潘差不多早已將他的這種苦衷宴飽了的,實在不忍去叨擾他的,但不知如何,依然愛向他開玩笑的催著。
現在,距畜生先生宣布要請客的日子,已經個把月了。舊事重提,他縮在方桌邊不免有點羞惱的意味。這,老潘不曾顧慮到,笑嘻嘻反在他那冒火的薪上潑了一瓢油:“要請客,畜生先生,我看你還是把那件借來的舊大衣押幾毛錢再說吧。”
“不要太瞧不起人吧。阿弟!”畜生先生向老潘瞟了一眼,依然低下頭,弄著那塊“白塊”。
“豈敢,豈敢,並不是瞧不起人,這是你自己說的。我不曾要求你請客啊!”老潘涎著臉走攏去,站在他右邊。
“請客就請客,你開口好呢!請多少錢的客,你開口好呢!”
“要我開口嗎?——好,那末,五塊錢!”
“……”
“唔——不答應嗎?——數目太大了嗎?——那末,兩毛錢,兩毛錢!”
老潘調侃的說著,又站在他左邊。這時,他放下撐著頭的那隻手,胸部挺了一挺,露出那件破舊的綢小襖。老潘湊近他,用手揭了一揭他那大衣,繼續說道:“小襖還是綢的呢!倒看你不出噢!那件嗶嘰夾袍那兒去了啦?”
“什麼話?兩毛錢?我楚聲是請兩毛錢的客的人啊!你睜開眼看一看。綢夾襖,嗶嘰袍,你管得著?哼,什麼話?”
畜生先生憤怒的立起來了,他平常就恨透那安富尊榮的享樂者,而特別同情於可憐的自己,同情於和他差不多或比他更蹩腳的人,因此,他一開口就滿口“阿爸阿爸”的,稱老潘“阿弟”算是頂客氣的。現在,“請客”,“借來的舊大衣”“兩毛錢”“綢小襖”,等等等等,全把他剝光啦,“阿爸”是真比阿貓阿狗還不如的畜生啦。於是,他丟了那“白板”,手在桌上拍了一下。
“好啦,好啦,畜生!”
“何必呢?人家和你開開玩笑的呀!何必呢,畜生!”
“哈哈,畜生今天又要發瘟啦,醉啦,又要亂闖起來啦!”
其餘的諸公都對他丟著嘲弄的眼光。
“得啦,得啦,動什麼氣,我不和你吵。——不請客,不請客就行了,動什麼氣!”老潘退了幾步赧然的說。
“啊,你請我吃飯?當真?”
“當真,不過什麼時候還不能定。”
“那為什麼?你也不是怎樣有錢啊!”
“這是不管的。真心話,阿弟,你這人很好!我想和你軋個朋友,並沒有別的意思!將來到上海,我還要來看你呢!”
“不敢當,不敢當!——好,定要請客,我也隻好謝謝你,一定不失約就是。”
雖不希望這預言能夠實現,但他們混熟了,老潘每每開玩笑的催著他:“喂,你究竟幾時請客啊?”他總滿口應承道:“快了,你在此地總還有幾天耽擱吧?!”於是就抽空向朋友接洽著:“喂,朋友,你們如果要請客的話,我願入兩塊錢的股,因為我搭便要請一個人。”老潘差不多早已將他的這種苦衷宴飽了的,實在不忍去叨擾他的,但不知如何,依然愛向他開玩笑的催著。
現在,距畜生先生宣布要請客的日子,已經個把月了。舊事重提,他縮在方桌邊不免有點羞惱的意味。這,老潘不曾顧慮到,笑嘻嘻反在他那冒火的薪上潑了一瓢油:“要請客,畜生先生,我看你還是把那件借來的舊大衣押幾毛錢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