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998點大反底(3 / 3)

有時候,自己最自信的地方,往往會掉鏈子。

因為在失敗的地方,你會知道自己的過失在哪裏,至少會避而遠之,然而,成功會遮住自己取巧的影子。

他被人帶到河邊的一個倉庫。

倉庫外麵是各種塗鴉,鮮豔的顏色似乎在安慰他,讓他不至於想起多年前,同樣的冰冷與絕望。

他被人推倒在陰冷的水泥地上,那塵封已久的記憶開始複蘇起來,盡管多年來,他都不忍心去回憶那不堪的往事。

韓昊算是少年得誌,初中畢業後就進入社會。他記得,自己的學習成績其實不錯,家裏貧窮,少年時就一直和父母、倆兄弟一起擠在佑海城隍廟附近老弄堂裏10多平方米的屋子裏,因為大哥頭腦不靈光,他隻得過早地子承父業。

他記得,那時並沒有“創業”這個詞,他一直將出售自己手工製作的皮包,以及後來開小商店賣東西歸結為“做小生意”。

他隻是為了多掙點兒錢,於是,在做皮包之餘,還在佑海老城隍廟附近幹起了百貨買賣。在經營百貨的同時,他還開出租車,成了佑海第一批有牌照的出租車司機之一。

20歲那年,韓昊對中國資本市場還一無所知。他隻是發現,那個時候,佑海灘的米店開始減少,大量證券公司和各類機構“安營紮寨”,各路熱錢湧入佑海灘。

1980年年末,韓昊開始買國庫券,與大多數的老股民一樣,當時的他並不知道中國還有股票。

那時候,錢多了,股票顯得少,從1994年上證綜指330點起步一直到20世紀末,全中國的各路熱錢都湧進股市想撈一把,那時的市場真是相當壯觀。

他記得當年市場不規範,遊資肆無忌憚,他跟著莊家玩,從中寧開,玩到沈國發,再到南島格賽、中農慶、廣申港……一直玩到這些金融機構和準金融機構的市場主力消失,他自己的風格卻與時俱進,反倒是越做越大。

他仿佛很早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也明了自己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淡定。

在期貨市場成立的時候,他就搞了一台電腦在家裏操作,練就了神乎其神的手法,他細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自如。

他看著這群人,回想起年輕時的場景,懊悔萬分。

他記得那個地方,是複浦的一個空置大倉庫,平日裏堆積一些雜物——外地人在那裏承包了一個地下室,專門存放香蕉,因為可以防止腐爛。所以,他至今還記得在混雜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蕉味。

那群人作勢要砍他的手。

他哭著求饒,鼻涕、眼淚掛滿了臉。

他覺得自己就像港片裏那些勢單力薄的贏錢小子,不管自己多聰明,是不是憑自己本事賺錢,總會被人栽贓為老千,總會被趕出賭場。總之,自以為很聰明,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看到白花花的刀朝他撲來時,立刻就昏了過去。

他們是看上了他生財的潛力,但他沒躲過另外一劫——砍手指變成了喝一口馬桶水。那些人鐵青著臉看著他,讓他徹底滾出期貨市場。

後來他真的隱退了,尤其當他發現自己的操作風格在股市上也能大有作為。

他最有把握的賺錢路數很簡單,就是敏捷地捕捉市場機會,然後積少成多。

他認為,要盡可能把握較高確定性的機會,就像玩21點那樣,有心算能力的人,總是大致能估算出,每把獲勝的概率,股票也是一樣。

之後不久,他就以“敢死隊”名揚天下。

不過,他發現自己對操盤術雖然精通,但年輕時的遭遇時不時在自己眼前掠過,所以他想方設法轉型做私募基金。

然而,股權私募的玩法,自己沒有任何優勢,如果算上關係網,或許還算有一定資源。

他沒想過自己會重回期貨市場,本來隻想給唐煜一個麵子,或者說,是給唐煜身後的唐子風一個麵子。

他原本以為,做這些交易,就像玩閃電戰一樣,速去速回。沒想到這一次就失手了,還招來了期貨市場最大的餓狼,自己活活被套了進去。

他覺得,每一個災難發生之前,上天總會給人一個啟示。

上一次,就在他年輕時遭遇劫難的地方,那個叫常凡的年輕人痛苦的樣子,令他戰栗!那幾根斷了的、沾著鮮血的手指,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觸目驚心的盤麵。

他很絕望,此時此刻的他才意識到,自己將會遭遇比那血腥盤麵更悲慘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停下!”

眾人轉過頭,隻見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站在門前。

“唐煜?”韓昊驚訝唐煜的出現。

“這裏不關你的事!”帶頭兒的漢子說。

“他落難與我有關,我怎麼能不管?”唐煜指著韓昊反問那個大漢。

“唐煜,你別管了,這是我與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

這群人把唐煜圍了起來。

“你們放了那個年輕人吧,他是無辜的,我擔保他不會報警。”

“你別管,我們自會處理!”

唐煜被人打暈,拖進了一個幽暗的密室。

韓昊則被這群人拖到一個布滿鋼刺的老虎椅上,他的臉上瞬間露出痛苦的神色,尖銳冰冷的鋼刺一根根戳進他的肉裏,他痛得一下子昏過去……

他被人澆了一盆水,勉強醒來:“我現在隻有一個請求,讓我見一下袁觀潮的兒子——袁得魚!”

大漢們麵麵相覷。

“你們老大知道他……”滿身血的韓昊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袁得魚見到韓昊的時候,韓昊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滿身都是血,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韓昊,這個內向的不動聲色的漢子,看到袁得魚的時候,灰暗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喘著粗氣,費力地說:“這次,你打了一場無懈可擊的漂亮仗,我心服口服!”

袁得魚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把他的頭靠在自己強有力的胳膊上。他看得出,韓昊的眼神沒有絲毫惡意,甚至有一點點兒溫暖。

“你的……爸爸……”韓昊吃力地說,“是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