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被他喊起來,氣氛一片沉默,她專注地看電視,看著看著,到底還是睡著了。她回憶起來,惱火地推了他一把:“就是怪你!”
靳知遠在包裏找了塊毛巾,又衝了些熱水,輕輕捂在她頭發上,又問:“會不會太燙?”悠悠在刷牙,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腦袋被熱騰騰地蒸了幾分鍾,才徹底清醒過來,一頭亂發就此服服帖帖,她看看時間,匆匆忙忙地紮上馬尾,這才拍著胸口歎氣:“還好還好,來得及。”
趕到樓下的時候大部隊都在等車,望出去果然連星星都被染了墨似的,沉沉的一片。這樣的鬼天氣,悠悠開始琢磨,自己幹嗎跟著靳知遠大老遠地來這裏發瘋,又分外地想念起寢室鋪了好幾層褥子的單人床。
一輛輛的出租車開來,老板就拉開了門,霎時間卷進了寒風幾縷,悠悠有些怕冷地瑟縮了脖子,有些擔心自己的羽絨服能不能對抗起山間的寒峭。
同車的恰巧是那幾個女生,一路天旋地轉的盤山公路,悠悠被慣性甩得七葷八素。隻有車燈大開著,黃色的光圈中隻可見前一輛車的車尾。幾個年輕人在車裏聊天,坐在副駕駛的女生回過頭來,衝靳知遠一笑:“師兄,我們看過你踢球?”這麼熟絡……都喊成師兄了,悠悠從鼻子底部哼了一聲,又覺得太刻意,及時把它轉化成了咳嗽。
靳知遠不經意地看她一眼,似乎在強忍笑意,隔了片刻才去回答那個女生:“噢,是啊。”他說得無甚熱情,一聽就是在禮貌地敷衍,那個女生便訥訥地轉過頭去。
“師兄,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們一起吃過飯的,還有蘇漾師姐。”她還是執著地轉過頭來,補完了這一句,連悠悠都得看出她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悠悠有點胸悶,轉頭努力去看窗外風景,卻隻在些微的燈光中看到了自己在車窗上的倒影,臉頰微鼓,帶些生氣的模樣。
靳知遠帶著不在意的聲調簡單地對那個女生說:“是嗎?抱歉,我真不記得了。”女生回頭看了一眼,終於不再說什麼了。
他們坐第一班的纜車上山,纜車裏倒像是公交車,擠得不留半個身子的空隙。靳知遠站在她身後,扶著悠悠的肩膀,望出去霧靄繚繞,白茫茫一片,況且天又沒有完全放亮,竟連朦朧的美感都找不著分毫。悠悠有些喪氣,老說黃山歸來不看嶽,可是她身在黃山,還是睜眼瞎,豈不冤枉?
很快到了山頂,隻覺得鋪天蓋地的霧氣,近得隻能看見身邊的同伴。悠悠二話不說就穿雨披,艱難掙紮之後,終於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老媽裹的粽子,真材實料地包,從來不會缺斤短兩。
她又問靳知遠:“你要不要穿?這麼潮濕要感冒的。”
靳知遠難得固執地不願意穿,隻帶著不屑:“你的身體和我比?”悠悠拄著登山杖隻是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就是嫌雨披不好看,是不是?”還走到他麵前,逼著他承認,“是不是啊?”
靳知遠不去看她,用電筒照著那張簡陋的小圖找路。極短的頭發上隱隱約約掛了霧珠,側臉線條清晰,緊抿著唇,一臉專注。
悠悠忽然想起一首算是老歌的歌詞: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也有靦腆的時候。”
她忍不住就想要哼出聲,又歪著頭看看他,腳步輕快。他跟在自己身後,腳步不疾不徐,明明背了一個比自己大了數倍的包,卻沒有顯出絲毫的吃力。
天氣漸漸放明,山風吹得人幾乎難以立足,可終於能讓視線清晰起來。山間的青鬆,竟然帶了細細小小的冰淩,剔透精致得真似藝術般的佳作。
這一路的景致再美好,在年輕人的心中,亦不過是錦上添花。他們肆意踏過的大地,留下跑鞋的痕跡,淺淡而純然。有隨意濺起的泥水,也有流淌下的汗水,再簡單也能叫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