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3 / 3)

三個人圍住她,遞給她紙巾,悠悠接在手裏,卻還是喜歡熱熱的淚水滑過臉頰。誰勸都止不住,號啕大哭,直到沉睡。隻在入睡前那一刻,悠悠想,就這樣睡死過去,真的也很好。

後來整個年級都知道了在某一晚,一個女生在宿舍哭得昏天暗地,甚至驚動了樓管阿姨。那些日子,或許是悠悠知名度最高的日子,可她全然不知道,隻是病怏怏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滴滴地等著藥水注射進身體裏。

發燒,炎症,咳嗽,她從來很少得這樣的病。她嗓子啞得說不了話,索性開了假條,安心地在寢室躺了一個星期。間或還是有發燒,於是在被子裏出一身汗。回想起那一晚,她得知了疑似惡性腫瘤的一晚,很驚懼,靳知遠卻陪在自己身邊,半步都不離開。

這些日子,除了裹了厚衣服,顫顫梭梭地坐在曾天洋車座上來往於校醫院,她從未出過門。寢室裏常常就她一個人,室友去上課,她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仔細地想,為什麼靳知遠說他們不合適?

悠悠想,這一定是個借口。可是想著想著,她忽然覺得臉頰開始潮濕,於是慢慢將臉別過去,原來他們真的不合適。

她理所當然地,從來都認為他該對她這樣好,好到什麼都不用自己擔心。陪她看病,一起旅遊,去餐廳訂位,可是愛情裏,難道真的永遠有衣食無憂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難道王子和騎士,麵對噴火的巨龍和邪惡的巫術,當真百折不回、氣概萬千?

或許隻是自己太幼稚青澀,所以安然地告訴她的王子:“大人的事,不用操心。”

可悠悠又不免委屈,她心裏明明不是這樣想的,隻是靳知遠太過分,他不等她把話說完,就轉身離開。她想重新找到他,這些想法,她在心裏仔仔細細地衡量了很多遍。她並不是一個單純到隻要人疼愛的女生。可是遇到他,他把她變成這樣,連悠悠自己都忘了,從前的自己從來不會這樣全心全意地依賴一個人。

蕎麥枕在頭下窸窸窣窣地輕響,泛著淡淡的香氣,午後的時光,悠悠想著想著,又輕睡過去。

那次在校醫院遇到了蘇漾,她也是來輸液。很巧,治療室隻有兩人。悠悠並不覺得尷尬,是啊,現在她和那些人、那些事,還有什麼關係呢?她知道蘇漾在打量她,索性笑了笑:“師姐,靳知遠真的轉學了?”

蘇漾點點頭,眸子很清亮,情緒複雜:“你們沒聯係了嗎?”

悠悠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漾卻還是開口了,語氣很平淡,至少悠悠沒有聽出幸災樂禍:“分手了也好。施悠悠,你們兩個,真的不合適。靳知遠說,他太累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內心這樣覺得,靳知遠,甚至不相幹的外人,他們都知道……或許這就是如墜冰窟的感覺。像是有個人毫不留情地剖析出你的內心,哪怕隻被人一個人看見,你也會覺得難堪得近乎絕望。

真正的初夏時節了。天氣濕熱濕熱的,她慢慢地順著馬路往回走。

足球場上,男生們淌著汗,全都在顛球,黑白色的足球已經磨破。她想起以前靳知遠向她抱怨過學校的球有多爛。

她抬眼去看球場邊的灌木叢,一年四季的還是青綠色,卻厚厚的積了塵埃。他們一起去過的那個大峽穀,也長滿這樣的灌木叢,還有光禿禿的老樹殘枝,那時候自己問了一句:“那是什麼樹?”

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那樣矍鑠而張揚的枝幹,如今,必然點綴著桃意,粉白嫩紅,點綴著整個山穀,在綢錦上一瓣瓣地綻開。最後夏風沫雨微微拂來的時候,漫天落英繽紛。隻是那些絢爛的色彩,終究會在泥土裏,慢慢褪去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