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3)

還未等到回答,他卻加快了腳步,忽然有些心煩意亂,眉間便皺起了輕痕。

小陳答了一句什麼靳知遠竟似完全沒有聽清,他卻懶得再問第二次,徑直往電梯走去。小陳卻在後門處停了腳步:“要不要進去看看?順便看看出勤情況?”

他的語氣淡淡地滑過:“有什麼好看的?和獎金掛鉤,通知裏說得很清楚了。”

手指滑過了電梯的按鈕,觸手冰涼,他微微一顫,修長的手指停頓著摩挲,到底還是重重地按了下去。

電梯疾速地下滑,再叮的一聲打開,蘇漾見到他,微微挑起嘴角,笑著迎上去,低聲問他:“去哪裏吃飯?”

他沉默,卻立在原地,望向小陳:“下午那份報價單你給我了嗎?”

小陳微愕:“下班前就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

靳知遠輕輕抽出手,微笑著拍了拍蘇漾的肩,隻說:“對不起,讓小陳送你回家吧。我要把那份報表看完。”

他沒有再停留,轉身去摁電梯。微揚著頭看數字一個個地跳躍,電梯很快下來,合上門的那一刻,蘇漾看著那個修長人影慢慢地被金屬門遮住,情不自禁地往前跨了一步。

他對著她的氣息,忽然又變得那樣疏離漠然,是極致禮貌的陌生。蘇漾微微克製了一下,而電梯已經跳到了那一層,終於不再變換。

電梯裏的男子,有著沉靜如古檀的眸色,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懷疑,那微皺的眉峰,是不是永無釋然的一日。

他快步經過會議室,隔音效果很好,再也聽不到一絲一毫外泄的聲音。

靳知遠點了煙,辦公室隻開了一扇窗,有氣流輕輕地灌進黑暗中。這些年過去了,他也不過這樣過來,隻是倦怠得不再去尋找。連他自己都忘了,透過麥克風,又輾轉從門隙間傳來的那個聲音,他並不需要辨別,卻像自己靈魂般熟悉。

直到聽到門外一片匆忙的腳步聲、喧雜聲。

他又稍等了一會兒,微微推開門,斜斜望去,那個背影,恰好從會議室的前門走出去。公司的人走得已經差不多了,空曠的走廊上隻餘了她一個人。她站在窗前打了個電話,然後側過身子,半倚著牆,並不急著下樓。

其實隔了足足有大半個走廊,她慢慢地轉身,清晰可見的隻有側影單薄。她不過站了片刻,而那雙隱在暗色的眼睛,卻似注目了千年。直到她終於走向電梯,靳知遠推開門,極緩極緩地隨著她的步子,站在轉角處,看著電梯門合上。

她全然沒見到自己——而他立在另一部電梯裏,一牆之隔,數秒之差,開門那一刻,到底趕不上了。

施悠悠背影輕盈,極快活地和門口的一個男子打了招呼,笑著一起離去。

回家時伸手把玄關的燈打開,已經很晚,往常這個時候母親早就睡下了,此時倒見到靳維儀陪著母親在看電視,雍容富泰的女子著了旗袍,坐著淡淡清唱評彈。兩人都回頭看他,靳維儀打著哈欠站起來:“我去睡了,知遠,要不你陪媽媽坐一會兒?”

以前母親就有神經衰弱的毛病,常常失眠,自從丈夫去世,更是不能獨自一人待著。靳誌國剛剛去世的那幾天,她整夜整夜地對著丈夫的相片,一句話都不說。她老家是在寧遠,後來隨著靳誌國工作調動,一直搬到了天光市。靳知遠要上學,靳維儀上班又忙,好在她在老家還有一個妹妹,平時也能搭伴……靳知遠想起那段時間,微微側頭去看母親,嘴角輕輕一沉,有一閃而逝的灰暗色調。

金方鬱關了電視,又看了看掛鍾,愛憐地拍拍兒子的肩:“不用陪我了,你早點睡。我都有些困了。”隻是怕兒子太累罷了,她哪裏睡得著?留下靳知遠一人坐在客廳,父親的遺像,方方正正地掛著,下麵照例有母親每天放上去的一束百合。

黑白照中的男子,正是他最年輕的時候,濃眉英挺,略微側臉。其實靳知遠長得很像父親,隻是一雙眼睛不像,以前常當著靳誌國的麵誇他:“老靳,你兒子長得比你帥啊,眼睛長得好。”可現在,愈發的像,尤其是嚴肅的時候,連眉間的紋路都像。淡淡的燈光,照片更是黑白分明,蒼涼地滲到人心最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