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3)

然而就像自己內心深處知道的那樣,她那樣適合他,全心地依賴他,從來沒有一點保留。隻是陰差陽錯,彼時,他才從煉獄回來,滿目的黑色氣息,隻覺得一切都腐朽不堪,他曾在心裏許下的承諾,不過一夕之間,麵目全非,就連未來亦是。

她伏在靳知遠懷裏,微微有些顫抖,聲音迷茫:“為什麼?”

靳知遠嘴角抿著,並沒有回答。白色挺括的襯衣更顯得他豐神俊朗,他傾身,看著她的雙目,幾乎貼著她的耳側說話:“你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對不對?”

她慢慢地在他的聲音裏驚醒,怔怔地看著他的眉眼,依然那樣耀眼的雙目,隱隱的自信。記憶中的靳知遠,就是這個樣子的,連吐出的氣息都是光彩奪目。微一回頭,就是車子裏的後視鏡,鏡中的自己,膚色透明的蒼白,黑色的長發,帶著些微卷起的發梢。

她最熟悉的靳知遠,習慣性地把一切掌控。悠悠開始覺得胸口一陣陣地發悶,片片駁落的時間盡頭,隱藏起了那個自己不願意去想的結局。

“我一直覺得難受,因為沒有對你說對不起,因為在你家出事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說分手,不過是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沒有信任我。”

他的唇角,可見一道抿起如刀鋒般的刻痕,一言不發地等她說完。

她浮起了笑意,語氣未見一絲波動,卻譏諷地微微揚起嘴角:“我們分手的時候,你說我太不懂事,後來我就一直想,我是真的不懂事,要是那時候我多體貼你,多愛你一點,你就不會離開我。現在你告訴我不是這樣的。你多驕傲啊,就是因為現在,你覺得可以給我未來,你就決定回來找我?”

悠悠等了片刻,一點點地推開他,加重語氣問他:“是不是這樣?”

靳知遠終於妥協,任由她推開自己,卻依然不願開口。

“你不願意讓我陪你走過那些日子,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你問過我怎麼想的嗎?還是你根本就覺得我隻是愛慕虛榮?”

這樣的話說出口,太難堪,太叫人灰心,她一句句地從嘴角滑出來,卻帶了隱忍的興奮:“靳知遠,你真是從來沒變。我想,大概是看到相機裏的相片,你覺得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然後就這樣自信地來找我?我們就重新開始?”

靳知遠眼神微微一黯,她的話,句句刺耳,偏偏自己無從反駁。在一瞬之後,眼中又閃出光芒,強勢甚似以往。他語調低沉,伸手去撫摸她的臉:“悠悠,別鬧了,好不好?”

她揚了揚脖子,淺淡地笑,目光中卻似飄進了窗外的一絲絲雨雪。她不會忘記,在培訓教室外麵並肩走過的兩人,現在回想起來,卻心酸悵然。

“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是別人,你要把那個人怎麼辦?”

他微微合了眼,又抬眼看她:“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

悠悠想,既然決定了,那麼這一切都和她無關吧?於是頓了頓:“那麼,我祝你找到更好的。”她最後用盡全力說,“靳知遠,你說對了。就是因為一直還記得你,我才不會留在寧遠。我會盡快離開。”

她解開安全帶,輕輕的聲響。她打開車門,瞬間冰雪的氣流卷進車內,而眼淚已經被那樣的氣流凝住,徹底塵封在了心裏某處,從此以後,她不願去想,亦不會再去觸摸。她在下車前對著那個怔然的男子說:“你真該謝謝我,成全了你的驕傲。”

她匆匆跑開的背影,前所未有的明晰。他了解她,善良,卻從不懦弱,向來將黑白看得清清爽爽。那句話,似乎是委屈,又像是鄙夷,可更多的隻是微微的歎息,像麥穗的鋒芒,一點點地紮進人心裏,硌得人喘不過氣來。如果之前是為了愧疚,那麼這一次,她不會再畏懼。那些憤怒,她會全部還給他。

靳知遠伏首在方向盤上,眼前翻滾的一幕幕,每次記起來,煩悶欲嘔。他強打起精神,黑色的車子掉頭而去。雪愈發的大,幾乎和鵝毛一般灑落。

背離的兩人,愈行愈遠。

其實說破了反而好,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樣擔心,既然狠話都撂了出來,那麼見麵就可以裝陌路。悠悠這樣想著,進出辦公樓,倒是不會心情蕭瑟了。她手上的培訓項目,除了公司的一部分可以在年前完結,還有幾個麵對學生的課程,需要過完年後完成下一部分。最後幾天就更加難熬。原本隻要站上講台,立刻興奮起來。現在反而時不時地要查看時間,巴不得早點結課。

她在講台邊站了一會兒,還有最後一節課,已經約了同事去吃海鮮。寧遠的海鮮多,可以大盆大盆地點,不用顧慮什麼。目光已經掃到了桌邊那張課程表上。一個多月前,來的時候還是大片的空格,現在已經畫上了標記,隻剩空空蕩蕩的最後一格。一填滿,轉身離開,和一切說再見。

出門的時候,因為和小陳交代了些別的事,已經有些晚了。小陳對她告別:“那麼再見了。我還有事,就不送了。”他匆匆往另一頭走了,進了靳知遠的辦公室,把出勤表全都交給他:“老板,還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