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3 / 3)

她破天荒地沒有笑出來,反而挽了他的手:“那好,我們去操場轉轉,以後也聽不到你嘮叨了。”

曾天洋脫口而出:“我們兄妹這麼多年,最對不起你的就是那時候靳知遠甩了你,我沒找人把他揍一頓。”熱血得像是初出茅廬的小青年,江湖鐵馬,義字當頭。

悠悠搖搖頭:“我和他哪有深仇大恨?”

他就狠狠地斜睨她:“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吧?特等獎學金你怎麼得來的?研究生怎麼考上的?你那麼懶一個人勤奮成那樣,你說,拜誰所賜?”

悠悠沉默,然後微笑:“這樣有什麼不好?”

真的沒什麼不好,連曾天洋也噎住,半晌隻是搖頭:“說不過你。”

那是她人生中最可寶貴的日子。

“男生要是承認自己有崇拜的人,會不會很好笑?”他若有所思地踢著腳下的石頭,“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有些崇拜靳知遠。”

“其實不止是我,我們那一屆很多男生多少都有點。有人就是天生能把一切優勢都占了,偏偏自己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想學都學不來。”他微笑,“後來他轉學走了,我常想,不知道後來的師弟會不會也有點崇拜我?”

“還有,你這樣的怪人都被他追到了,我那時候真是五體投地啊。”曾天洋若有所思,又加重了語氣,“所以他後來甩了你的時候,氣得我想找他打架,簡直是自毀形象啊。”也隻有他,可以在悠悠麵前百無禁忌地說起這個話題,幫她罵,幫她抱怨,幫她出氣。

悠悠不禁莞爾,想著那個大洋彼岸的兄弟,要是知道現在自己的近況,不知道又該怎樣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了。

周末早上,旅行車就準時停在了校門口。外語係的研究生們也以女生為主,加上家屬,勉強坐滿了一車。一路上興致大發的姑娘們開始唱歌,從山歌民謠到時下流行的RAP,幾乎把嗓子都唱啞,嬉笑打罵,又開始互相分享零食,連年紀都小了一輪。

悠悠靠在曹立萍肩上,本來已經有些睡意了,也被吵醒,然後笑:“看看,一個個都返老還童了。”

車子停在賓館外,一群人擁下車,分了房間,約了午飯時間,嘰嘰喳喳地道別。

真是個好地方。窗外就是山穀。還不到落英繽紛、滿目絢爛的時候,全是純淨至極的綠色,竹節修長,竹葉纖瘦,淡淡一陣風掃過去,碧綠的波濤翻滾起伏,視線也在瞬間變得空靈起來。她興衝衝地拉起曹立萍:“我們去竹林裏走走?”

曹立萍本來還有些勉強,可是挨不住她死磨硬纏,還是手拉手的出門了。

沿著山間小徑,腳下踩著的是焦黃枯萎的竹葉,石板之間青苔痕跡緩緩蔓延,有陽光輕輕滲過交錯的竹葉,再一點點地落到身上。明明周圍幽寂清冷,心底卻不是,似乎被這光線點燃了熱意,腳步聽起來都快樂。

一旁的指路牌寫著前麵有山澗小溪,悠悠走得快了些,一不留神,腳下踩了塊碎石。腳步一錯一滑,像是聽到了輕輕一聲哢嚓。她於是懊惱地提起左腳,一邊在心底祈禱別出岔子。

曹立萍趕上幾步扶住她,連聲問有事沒,悠悠索性坐在地上,脫了鞋子看看腳踝。倒沒什麼異狀,就是酸軟得不像話,走路也沒勁。悠悠想了想,還是聽曹立萍的話,一瘸一拐回了旅館。

回到賓館才開始腫起來,很大的一塊,像是饅頭。同學們一個個來安慰,還拿了藥酒、熱毛巾,熱敷涼拌,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可就是消不了腫。最後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出門準備爬山,而自己空對著清山美水,無能為力。

曹立萍給她拿來午飯,一邊安慰她:“放心,我一定多拍照片。怎麼說也得讓你看得身臨其境啊。”悠悠簡直欲哭無淚,趴在床上看電視,後來索性關了電視,聽見空穀鳥鳴,嘰嘰喳喳的像是天籟,心情也一點點從沮喪中恢複過來了。

午睡迷迷糊糊的時候,靳知遠來了電話,聽起來精神奕奕:“下個月我姐的婚禮,她說找你當伴娘。”

悠悠一下子醒過來,先說了恭喜,然後才問:“怎麼這麼快?新郎是誰?”

能娶靳維儀的男人,想必也是極出眾的,她倒有些好奇。

靳知遠笑了笑:“你見了就知道。”

不知是不是被喜事衝淡了那一日淡淡的隔閡感,說話也放鬆起來。悠悠笑著提到自己這次旅遊“出師未捷身先死”,言下大是遺憾。靳知遠卻隔了數秒,問她:“嚴重嗎?去過醫院沒有?”

她說沒有,又歎氣:“還得在這裏待兩天,眼睜睜地看別人遊山玩水。”

他說:“我來陪你好不好?”

他很久都沒這樣親昵地和她說笑,順口說出來的時候,一時間自己也有些不習慣,而悠悠更是怔住,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順著他的語氣,不留痕跡地說了聲“好”,連自己都覺得虛偽。

等到山間霧氣慢慢覆上來,太陽一點點地隱去,想必那群人也該回來了,悠悠單腳跳著去門口張望。果然,先頭部隊已經從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上出現了。她坐在大廳裏,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子先從蜿蜒山路上開過來。

山間的氣溫比山下低一些,靳知遠還沒來得及穿上大衣,襯衣雪白,修長而挺俊,吸引了服務生的目光。而他把手伸給她,低聲笑著:“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