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格卷 】第六式:隅中3 霧裏花(1 / 2)

倘若將劍門趙莊比作一部書,這部書不是別的類型,就是一部驚心動魄的傳奇。多少年來,無數人嚐試著要通讀這部傳奇,但讀來讀去,思來想去,覺來悟去,終是霧裏看花,似是而非。

或許,這正是劍門趙莊作為一部傳奇的傳神之處,神龍見首不見尾,看起來很近『摸』起來很遠,咫尺天涯,天涯咫尺。傳奇的誘『惑』是非常巨大的,試圖解讀傳奇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包括一脈相承的趙莊子弟,也包括一些不相幹的人,這些人像疊積木一樣累積到一定的數量,堆積到一定的高度,就變成了一座山,高山仰止,山無棱,天地合,風雷陣陣,『迷』霧重重,也就成了傳奇。

你在劍溪橋上看風景,他在劍溪橋下看你,你眼中有心神向往的景致,他眼中也有流連忘返的景『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心無旁騖,都不知道在你和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小小的我,我也在觀景,那景致原本是一動不動的,就像一潭死水,了無生氣,後來,你來了,再後來,他來了,那景致旋即便活泛起來,像微風吹皺的一池春水,生機勃勃,分外使人浮想聯翩。

如果將劍門趙莊比作一缸名叫傳奇的老酒,那麼,趙誌文便是這酒缸中的一個精靈。因為,他還在娘胎裏時,就已經全身心地浸泡在這缸老酒中了,長年累月深受老酒浸泡滋養,那老酒醇厚綿長的勁道早已潛移默化地將他洗了心革了麵,脫了胎換了骨。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會打洞。趙誌文非常清楚,自己在缸中受老酒浸泡洗滌了那麼久,想不沾染點傳奇『色』彩那是絕無可能的,這就像一隻貓掉進了染池還想保持本『色』,那無疑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

然而,趙誌文到底不是一隻貓,他是趙莊的長房長子,是趙莊的繼承者,傳承者,發揚者,他的心雖然被老酒洗過,但並不是洗脆弱了,洗善感了,而是越發紅潤,越發堅毅了,任憑風吹日曬,兀自巋然不動。

在地上挖一個池子,做酒窖,時間長了,撲鼻而入的就是酒香;做糞池,時間長了,撲鼻而入的就是惡臭。趙莊也是一座池子,多少年來,一代又一代趙莊子弟都在為這個池子所散發的味道而努力,有的人付出了辛勞,流下了汗水,讓池子裏彌漫出了酒香;也有一些人,付出了辛勞,流下了淚水,讓池子裏飄散出了惡臭。

趙誌文是個特別愛幹淨的人,說得再武斷一點,他甚至有些潔癖,他是聞不慣臭味兒的,他喜歡香,清香四溢,花香滿園,活像個千金小姐,大家閨秀。

劍門趙莊既然已經有過那麼多傳奇,自然也就不在乎再多一條或者兩條,就好比落湯雞遇見雷陣雨,本就已經從雞冠濕到了雞屁股,還怕甚的雨淋。

傳奇總是偶然發生的,暗含著一個緣法,可遇不可求,遇見了也就推不脫甩不掉。趙誌文和蘇三娘的結合就是這樣,非常偶然,若按照理學家的說法,就是個典型的小概率事件;然而,換個理論,要是按照佛學家的說法,凡事都有因果,這偶然裏似乎又透著必然,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個男子漢和一個女兒家,要走到一起,同席吃飯,同榻而眠,必有前因。

蘇三娘的爺爺叫作蘇全盛,做過一任地方官兒,在cd頗有名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蘇家的家境相當殷實,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蘇全勝讀過許多古書,邯鄲學步,久而久之,『性』子就有些古板,終日板著個臉麵,像誰欠他一吊錢似的,說話喜歡掉書袋,做事循規蹈矩,讓人望而生畏,難以親近。蘇三娘的父親名叫蘇定方,中等身材,白淨麵皮,與蘇全勝的秉『性』完全相反,極為活潑,尤其生得一張好嘴,伶牙俐齒,張嘴可以普度慈航,閉口可以挫骨揚灰。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蘇定方非常向往國外的生活,在他的字典裏,中國的金元寶都不如國外的狗屎香,崇洋媚外,無以複加。

蘇定方十六歲的時候,不顧家裏眾人的反對,一意孤行,一條道走到黑,帶著金銀細軟,做賊似的,從家裏偷偷溜了出來,輾轉來到上海,又取道香港,先去了日本,又去了法國,最後還去了美國。

十年之後,蘇定方回到了cd。這時分,他脫了長衫,換上了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還抹了香花水,油光鋥亮,蒼蠅都找不到歇腳的地方。不僅行頭打扮變了,語言也變了,好像他本身就是一個日本人,或者是一個法國人,或者是一個美國人,講起話來,也不管家裏人聽不聽得懂,一會兒是日文,一會兒是法文,一會兒是英格裏希,一會兒是中文,驚得家裏人一愣一愣的,活像在馬路牙子上遇見了渾身是嘴的怪獸。

最讓家裏人難以接受得是蘇定方還帶回來了一個日本娘們兒和一個剛會邯鄲學步的小丫頭。那個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蘇三娘。位卑未敢忘憂國,甲午海戰,國人顏麵掃盡,蘇全盛自詡忠義之士,最是不待見日本人的,偏偏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竟然偷偷『摸』『摸』地給自己找了個日本娘們兒做媳『婦』,而且還生下了個小日本兒,聽完兒子的引薦,知道大錯已經鑄成,生米成了熟飯,無可挽回,一言不發,跑到蘇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麵對一眾祖宗牌位,絮絮叨叨,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