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方圓人如其名,外圓內方,就像他畢生癡『迷』的太極拳一般,看似柔弱無力,實則柔中帶剛,潛藏著風雷之勢,遇柔則更柔,見強便更強。
在川北,有一句俗話,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這個話雖然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在裏麵,但在生活實踐中,尤其是在那個男女絕不平等的年代裏,女孩子在家裏的地位大抵是不高的,但錢文櫻則是個特例。錢方圓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盼望兒子一度都快得上失心瘋了,但奇怪得很,他卻始終將錢文櫻視為掌上明珠,十分溺愛,尤其是當錢文櫻嫁進趙莊之後,這份愛更加深厚了,好似趙莊便是紫禁城,女兒嫁入趙莊,自己便成了國舅爺一般。
趙莊與錢家距離得很近,女兒要想回娘家轉一轉,擺擺龍門陣,總是方便得很。但錢文櫻出嫁之後,每每回娘家都是在晌午時間,從未在大清早回過娘家。事情一旦反常,那就必有隱情。錢方圓心中一咕嚕,便看透了這一層。因此,當錢文櫻請過安之後,便把大家都打發了出去,屋子裏隻留下了父女兩個,預備著擺談體己話。
錢方圓把女兒從頭到腳瞧了個仔細,發現她除了眼袋有點重之外,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心中默想,或者是夫妻兩個拌嘴了,女兒受氣不過,所以使『性』子回的娘家。這麼一想,先前沉甸甸的心思逐漸就輕快起來。
“文櫻,咋這麼早地就回娘家啊?這不合規矩的,趙莊和錢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規矩是很了不得的,你這麼早回娘家,叫外人瞧見,恐怕就要生出不少閑話,沒有事情也要生出些事端呢。”錢方圓慈愛地望著女兒,語重心長地嘮叨著。
錢文櫻聞言,眼眶子忍不住就紅了,鼻頭子泛起了酸意,好似受了無窮的委屈,淒楚動人,說:“爸,誌文不見了。”
錢文櫻的這一句話好似平地乍起的一聲驚雷,直把錢方圓震了一個趔趄,嘴巴張得老大,半晌都合不攏。這個消息太突然了,太驚駭了,錢方圓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不由自主地就在女兒麵前丟了平素裏的穩重,表現得很是失態。
“誌文不見了?你說清楚些,究竟是怎麼會回事兒啊?好生生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見了呢?”錢方圓怔怔出神了一陣,連珠炮似地向女兒追問起來,神『色』甚是焦急。
錢文櫻捋了捋鬢角的幾縷『亂』發,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經過向父親敘述了一遍。錢方圓聚精會神地聽完女兒的講述,拇指和食指交錯移動輕輕地『揉』著八字胡,眼睛裏雲山霧罩的,好似在下一盤棋,對手在出乎意料之處落下一子,自己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大有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風險。局勢微妙,危機重重,錢方圓卻絕不肯認輸,雙眉緊鎖,努力地思考著,分析著,尋找著破解危局的途徑,計劃著來一個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絕地反擊,兵出奇著,突出重圍,反敗為勝。
錢方圓做夢都在想著有朝一日成為劍門地界上的龍頭老大,但這個夢想實現起來卻絕非易事。趙莊曆經百年滄桑風雨,長盛不衰,自有許多過人之處。這些過人之處屬於趙莊的隱秘,就算作為親家和鄰居的錢方圓,也隻陸陸續續知曉一些皮『毛』。人活著,要上進,要出頭,錢方圓權衡來權衡去,自己要想成為劍門地界上的龍頭老大,實如詩仙李白所言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除非,趙莊這架龐大的機器內部發生了故障,自己敗下陣來,自己作為第二梯隊順勢補位。但趙莊這架機器曆經百年光陰的洗禮,早已是爐火純青,根深葉茂,怎麼可能猝然敗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