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提著一個象征著少女心的淡粉色雙肩包,正是溫涼的書包。
溫涼鬆了一口氣,跟著傅止傻嗬嗬的笑著說:“那趕緊走吧。”
說完後她跑著越過傅止,率先坐上了車。
傅止跟在溫涼身後上去,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散。
“阿止,你快畢業了是嗎?”
車子開上林蔭大道,往前平穩的前進,溫涼坐在車裏,正在搗鼓自己的書包,頭也不抬的問。
傅止點點頭,又想到女孩低著頭根本就看不到,失笑地說:“嗯,再過一個月,就畢業了。”
傅止和溫涼,他們之間差了兩歲,也差了兩屆,今年傅止已經高三,如今五月,六月畢業季很快就來了。
而溫涼低了傅止兩屆,正在高一掙紮,不時跟傅止抱怨兩聲,或是表達一下自己對傅止的羨慕,羨慕傅止很快就可以脫離苦海,遠離應試高考,奔向美好光明的大學時光。
“啊,找到了。”溫涼驚喜道,然後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本練習冊,轉身遞給傅止,雙眼發著光,盯著傅止說:“這個是今天要教的,我還沒做,要是不交的話,我們班主任的昊老頭,一定會罵我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練習冊打開,一雙星星眼,盯著傅止看,暗示著傅止做些什麼。
傅止搖了搖頭,不想再為虎作倀,按捺著心中的悸動,語氣堅決道:“阿涼,練習冊要自己完成,我不能再幫你了。”
溫涼一聽到傅止這麼說,瞬間鼓起腮幫子,佯裝生氣道:“阿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想想。”
“乖啦,你如果不做練習冊,不鞏固知識點,很快就會忘記自己學過的東西了,忘了的話,就等於什麼東西都沒學,知道嗎?”傅止循循善誘,頗為苦口婆心。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會做呀,這可是數學呢,我連一次方程式都沒學會呢,怎麼解二次方程式,二元一次不等式,函數和解三角形,就更不用說了。”
溫涼一副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會,你要幫我做的理直氣壯。
傅止搖頭表示拒絕,雖然覺得小女孩講歪理講的一派認真的模樣很是可愛,他還是要堅定立場,不能動搖。
“阿涼乖啦,數學不難,隻要阿涼弄懂了方程,懂得運用,就什麼題都會做了。”
溫涼不想她都這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傅止還是不為所動,一點都不似平時那樣,她一說,傅止就會忍不住幫她。
現在她都磨了這麼久了,傅止還是拒絕,平時都可以,如今怎麼就不行了呢,男人心海底針啊。
“你幫不幫我?”溫涼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傅止,擺出一副你不幫我,我就生氣的威脅小表情。
傅止隻是眼前的小女孩仿佛一個傲嬌的小貓,很是可愛,他淡定自若的笑笑,堅定立場說一聲。
“乖。”
溫涼很是喪氣的低嚎一聲,垂下頭,安靜了一會兒。
傅止看著溫涼這般模樣,還以為她總算是接受了,不成想,他這個想法還沒落下,身邊本來垂頭喪氣的女孩,已經抬起頭來。
下一秒,女孩傾身靠近,伸出手,抓住了傅止的手臂,臉上是故作可憐的柔軟,雙眸亮晶晶的凝望著傅止的眼睛,在傅止略顯驚慌的注視下,開口撒嬌道:“阿止哥哥,你幫幫我嘛,這昨夜第二節課就要交了,我做不完的。”
傅止的心,在這一刻,被重重的擊中,跳動的速度陡然增快,越來越快,喉間發澀,拒絕的話,已然艱難的說不出口。
女孩正笑著看他,美好無暇,他分明可以看到女孩笑容之中,那種勢在必得的篤定,明晃晃的像一種無聲的挑釁,他卻還是隻能歎了口氣,答應道:“真拿你沒辦法,這是最後一次啊。”
“歐耶。”
溫涼發出勝利的歡呼,馬上把練習冊放到傅止的手上,從筆袋中翻出一直黑色的簽字筆,遞給傅止:“阿止,給你。”
目的達到,改口倒是挺快。
傅止心中暗暗道,無奈的認命,接過筆,眼睛落在練習冊的題目上,開始幫溫涼做作業。
對於溫涼,傅止永遠沒辦法故作堅定,無論什麼事,隻要溫涼想,傅止隻有繳械投降的份,舍不得溫涼失望,隻要溫涼開心,他就願意。
如果說溫涼是一顆太陽,那傅止就是圍繞這太陽轉動的行星,不能偏離自己的軌道,仰望追隨,向陽而生,永恒且忠誠。
車內陷入了安靜,傅止在幫溫涼做練習冊,溫涼就坐在傅止的身邊,盯著傅止看,看著看著就傻笑起來。
憋了許久,隻說出一句:“阿止,你幫我做作業的樣子好帥啊,字也好好看。”
傅止百忙之中抬頭看她,很是明白溫涼的套路道:“不要誇我,想為下次要我幫你做作業做鋪墊,等我畢業了,指定是不會幫你了。”
“我哪有。”溫涼正色道,露出一副你冤枉我的委屈表情。
可惜,傅止已經重新低下頭去,根本就沒看到。
看著傅止,又想起傅止的話,溫涼接著道:“阿止,你想過考哪所大學嗎?”
“還沒有呢,不過,應該是去c大吧。”傅止正在草稿紙上驗算答案,分心回答的時候寫錯了一個數字,劃掉又重寫了一遍。
“為什去c大,雖然c大很好,可比起c大,國內有幾所頂尖學府,都是更好的選擇,拋開國內,國外頂級名校,也是數不勝數,都該是比c大好。阿止,你成績這麼好,不想去更好的學校嗎?”溫涼難得認真,完全是奔著替傅止未來的操心的想法說道。
傅止已經把那道提的答案算出來,將答案填進空格裏,翻過書頁,去看另一頁的題目。
他想都沒想道:“我放心不下你啊。”
一個轉彎,窗外的陽光從車窗外傾瀉進來,落了少年一身金色的光輝,他低著頭,執筆速寫,紙上不斷跳躍出新的數字。
他太認真了,以至於沒看到身邊的女孩在他說出那句話後,晶亮的眸底寫滿了無法言說的動容,更無從關注到女孩心尖都在叫囂著顫抖,耳尖發燙。
溫涼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耳尖,轉過頭去,不敢看傅止,聲音有些不自然低聲說:“那可說好了,你不許走了。”
也許是溫涼的聲音太小,導致傅止沒聽清楚,他微微抬頭看向溫涼,問道:“你說什麼?”
溫涼一副做賊心虛的使勁搖頭,撒謊道:“沒沒,我就是問你畢業的時候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傅止顯然是對溫涼的回答抱有懷疑,不過,看著溫涼刻意閃躲的心虛神色,笑了笑,沒有拆穿。
“嗯,就是禮物,你說吧,想要什麼?”
傅止沒有急著回答,很是認真的想了想,目光筆直且安靜,凝視著溫涼,似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最後卻隻說出一句。
“你會知道的。”
溫涼懵懂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催促著傅止快寫題,不再打擾他。
而正如傅止所說,她很快就知道了傅止想要的畢業禮物是什麼。在傅止參加完畢業典禮的當天,剛剛成年的傅止,向溫涼第一次承諾了婚姻。
在那之後的幾年裏,溫涼和傅止都打從心底認定了對方就是陪著自己走完一生的人,他們無比堅信,結婚二字隻與彼此掛鉤。
隻是天意弄人,後來兵荒馬亂,他們終於成了彼此,最不可能的那個人。
仇恨摧毀了所有的過往。
溫涼終於找回了一絲力氣,轉過身來,直視傅止,神色冷清道:“傅先生,你告訴我這個,難道是想要我恭喜你嗎?”
冷漠疏離的態度,分外明顯。
傅止神色黯淡,心髒有些窒息,他看向溫涼,深眸如萬裏枯井,沉靜深邃,使人看不透,自然也無人察覺他此刻的絕望和掙紮。
他搖頭說:“不,阿涼,我隻是想告訴你。”
溫涼冷笑一聲,臉色平靜,冷聲道:“大可不必。”
“這對我很重要。”傅止並沒有被溫涼的冷漠打倒,執著的表明自己的心跡。
他站在那裏,目光投過來,安靜且悲傷。
“如果傅先生說完了,我就先走了。”
溫涼轉回身去,拉開車門。
傅止也不知是何時過來的,他將溫涼打開的車門重新關上,語氣懇切:“阿涼,給我三分鍾好嗎?”
“就三分鍾,以後我,自當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
他們的距離有些近,溫涼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氣味,感受到男人溫熱的氣息,她趕緊後退幾步,和傅止拉開一下距離,姿態竟有些狼狽。
經曆是不會騙人的,盡管溫涼對傅止,已無感情,可有些東西,還是忌諱。
“阿涼,我結婚後,打算離開這裏,去國外生活。”傅止將溫涼的閃躲看到眼裏,壓下心中的苦澀,開始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溫涼望向傅止,似有疑問,疑問傅止,這些話,為什麼要同她講。她冷笑道:“傅先生,你想幹什麼,想去哪裏,都和我無光,你這些話,大可不必和我講。”
是啊,不重要,不用講,她已經管不上,也不在乎了。
“離開以後,我會將我手上所有的資產都轉入你名下,包括傅氏的股份。”傅止總算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說出這些話,他鬆了口氣,就像獲得了救贖。
“你瘋了。”
溫涼情緒失控,幾乎是在低低的嘶吼。
傅止這話,是想將他擁有的所有的東西,都給她。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可是傅止,曾將想將她們溫家趕盡殺絕的傅止,是以鐵血手段,奪取溫家所有資產的傅止,是絕情至極,逼死溫父的傅止。
明明是用盡所有力氣去掠奪,去爭搶,把所有收入囊中的傅止。
為什麼,一夕之間,傅止又什麼都不要了。
傅止沒有改口,隻是篤定道:“阿涼,這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
他笑了,似有若無的溫柔,恍惚之間,溫涼好似看到了記憶裏那個溫柔的少年,總是這般笑著,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雙手捧到她麵前。
“傅止,你簡直不可理喻。”溫涼心情複雜,幾乎咬牙切齒道。
不想再與傅止多說,她忍不住伸出手,將擋在車門前的傅止推開,迅速開門上車。
這一次,直到車子發動離開,傅止都沒有再出手攔她。
透過後視鏡,溫涼看到,男人的身影不斷的變遠變小,他一身黑灰色的西裝立於寒冬臘月的狂風中,看上去竟有些許的單薄,不太真實。
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時候,溫涼的視線有些模糊。
“媽咪,你怎麼了?傅止叔叔說什麼讓你不開心了嗎?”顧景年坐在後麵,明顯感覺得到溫涼狀態有些不好,看上去不太開心。
他雖然不知道溫涼和傅止之間發生了什麼,說了什麼。方才坐在車裏,透過車窗,他還是可以看到,溫涼和傅止之間不尋常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