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以來,他戰戰兢兢,屢屢試探,最後還是落得這麼一個結局。
果真應了因果報應那句話,他曾負了別人多少的情分,現在都被林清微還到了他的身上。
“你真的,不曾動過心嗎……”
……
接連五日,收到的都是不甚樂觀的消息。
五日內,邢飛揚用盡了所有的辦法,為了找人,甚至妥協的回去求了素來與他不合的父親。但是,無論他怎麼找,都是一無所獲。
林清微這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所有的客運,酒店,監控係統等,都找不到她一點痕跡,她似是人間蒸發。
找到最後,邢飛揚都絕望的生出了不現實的懷疑。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林清微這麼個人嗎?為什麼找不到,更甚於連一點痕跡都不曾有,她抹掉了所有的痕跡,從他的世界,抽離的幹幹淨淨。
沒有結果,邢飛揚將近癲狂的加大搜查的力度,終日渾渾噩噩,隻有林清微這三個字,能給他一丁點的清醒。
邢父怒其不爭,在確定找不到人後,收回了所有的資源,不再提供幫助,還不惜用武力把邢飛揚變相軟禁在邢家老宅。
後來,邢飛揚荒唐了很久,直到在這場終究會辜負他的尋找中,掙紮了一年之久,才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了,逐漸恢複到常人眼中的正常。
隻是,他不愛笑了,冷靜自持,對誰都沉默寡言,世界各地的跑,沒人知道他想幹什麼。
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從沒有一天停止尋找。
正因如此,在林清微離開的第五年,三十而立的邢飛揚在異國他鄉的風情小鎮,明媚燦爛的陽光下,尋得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安靜的嗮太陽的林清微,許就是時光辜負了他五年之久,還給他的回報吧。
他站在廣場那邊,腳步顫抖的向她靠近,本以為經曆這麼多,早就情能自禁,可目光逐漸模糊中,他明白,對她,他從來都做不到情能自禁。
白鴿落在椅邊,林清微伸手去摸它潔白的羽毛,那白鴿竟不躲,可見它也林清微已形成一種絕對信任的心理。
邢飛揚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溫煦的陽光落在她身上,他看到,她嘴角緩緩綻開一個溫暖的笑容,美好的不真實。
他想喚她的名字,卻唇齒瑟瑟,掙紮許久,才低微艱難的叫出那三個字,奈何聲量太小,隻落盡他自己的耳中。
爾後,就是持續的嚐試,也不知是第幾遍,他的聲音終於觸及了她的耳膜。
林清微不知怎麼形容她那時的心境,隻是拿著飼料喂鴿子的手頓住了,心髒也仿佛停止了跳動,她的耳中再也聽不到起來的聲音,直到第二聲她熟悉的聲音落進了她的耳朵。
她還是不可置信,仿若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才敢轉頭看向聲源處。
他和以前比,好像不太一樣了,可又好像哪裏都沒變,還是她心中的模樣。這是林清微看清邢飛揚時,心中冒出第一個想法。
和她想象中盛大的重逢一點都不一樣,更多的時候,她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一聲硬物墜地的聲響,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灑落一地的飼料,本來盛放飼料的銀白色鐵盒滾到一邊,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不知晃花了誰的目光。
白鴿受驚展動了翅膀,飛向了高空,盤旋著,猶豫著,最後吸引來了三兩個夥伴,才又試探地落下,停在飼料灑落的地麵上啄食。
太突然了,太過突如其來的重逢,讓林清微不知作何反應,呆坐在長椅上,臉上的表情錯愕中藏著常人理解不了的百種愁腸和狂喜。
她已經留長頭發,深栗色的波浪大卷,披散下來,隨著來去的清風,輕輕飄蕩。
是過了多久呢,邢飛揚終於站到了林清微的麵前,過來時驚動了啄食白鴿,鳴叫著飛起。
終於,他們之間的距離,僅兩步之遙。
他逆著光,垂首看她,不難清楚的看到他眼眶猩紅;她仰起頭,依舊是那般精致美好,淡妝相宜,眼中盈著水汽,表情卻是記憶中淡淡的樣子。
也不知兩兩相似著沉默了多久,邢飛揚率先笑了,所有的風塵仆仆和滄桑,都在他那明朗如過往的笑容裏消弭。
他道:“你跑什麼呢,捉迷藏玩了這麼久,還不是被我找到了。”
一句話,多年分離的年歲,瞬間崩塌瓦解,幾瞬之後,林清微捂著嘴巴,肩膀顫抖的落淚。
可她濕了臉龐,卻沒有擁抱,沒有安慰,隻有一個寬厚溫暖的掌心落在她的發心,無聲的陪伴,那溫度似是通過發心燙進了她心裏,她的一顆心在這時候,才終於舒舒服服的平穩了下來。
行遍千山萬水,隻為尋得救贖,找到你,便是我的歸宿。
這是他們的結局,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答案。
而對於當下來說,這都是發生在多年以後的事情。
溫涼接到不知名的座機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正是早上十點。
電話那邊的女人聲音淡淡的報了名號,頗為心不在焉。
“你怎麼不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來?”溫涼選了一個不太好的切入點,開始交談。
屏幕那邊的女人笑了笑,道:“我不用那個號碼了,離開前,突然想聯係一下你,該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先生說了,無需聯係了,可在飛機臨起飛之際,她還是忍不住,走進了候機口旁邊的超市。
心裏告訴自己最後一次了,便撥通了溫涼的電話。
溫涼心裏生出一些感慨的難過,靜了幾瞬才說道:“我不知道是該恭喜你,還是說一些安慰你的話,相識至今,多謝你這麼久以來的幫助。”
“自然是該恭喜我了,你也知道我渴求了多久,才終於求到了我想要的自由。”女人一派理所當然的語氣,想掩飾掉那些心底深處的故作輕鬆,她輕笑著,接著說:“別謝了,打從一開始,我都不是心甘情願在幫你,不過是各有所求罷了,先生的命令,我無從拒絕。”
服從命令,是她的昨日;如今好不容易,用那麼多年服從命令的時光,換來了現在地服從自我。
這兩兩的質變,誰人又懂她為之付出了多少。
溫涼頗為無從辯駁,笑意微微有些苦澀,對電話那邊的人問道:“他幫你處理好了嗎?其實隻要你願意,阿清,你可以留下來生活,你可以換一份工作,……”
原來,來電的人,是即將離國的林清微;這麼多年,林清微在蕭予卿身邊,都是一場早先安排好的謀劃。
至於謀劃的結果,想要的東西,他們各自的心裏都明明白白。
“溫涼,你又心軟了,你明知道留下來是最壞的結局,也是最麻煩的結果。”林清微並沒有像溫涼那般還存著優柔寡斷的心軟,直截了當道。
從根本上來說,她不是不存在悠遊寡斷的心軟,隻是她從來都是對自己鐵石心腸,所以她不會和溫涼說的那樣行事。
林清微所說,溫涼又怎麼會不清楚,她沉吟了片刻,語氣有些鬱鬱寡歡道:“我隻不過是想起了不久前,你給我打來電話,說要和你的那個他出去旅行的時候,表現出的讓我難以忘懷的按耐不住的欣喜。阿清,我不希望你後悔。”
溫涼話音消去很久,電話裏那邊都不再傳來林清微的聲音,溫涼知道她在沉默,耐心地等待著,陪她沉默。
“好了,飛機快要起飛了,我走了。”林清微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安靜,清淺的傳來,敲響了告別的警鍾。
溫涼已知道了林清微此刻的答案,她不敢說自己不會後悔,也沒有給自己餘地留下來。
“一路平安,我願你一世平安順遂,真正快樂。”溫涼說出祝福的話來,說出口的隻是心中想說的冰山一角,太多的祝願想要給她,又懂得,她們兩個之間,又無需都說出口了。
“我願你也是。”
林清微留下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從耳邊拿下已經安靜下來的手機,溫涼才真切的感覺到,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這一天,她心裏並不輕鬆。
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梅姨正站在餐桌邊上看著顧景年吃飯,是不是的往顧景年的餐桌裏夾些菜食,溫柔可親。
溫涼換了鞋從玄關進來後,還沒開口叫人,顧景年就聽到聲響的回過頭望了過來,看到是溫涼回來的時候,頓時興奮的丟下了手中的餐具,從椅子上跳下,轉身朝著溫涼跑了過來。
“媽咪,你回來了。”顧景年說著,一點都不含糊的抱住了溫涼的腿。
小孩子依賴大人的本性,暴露無遺。
溫涼溫溫柔柔的綻開一個笑容,彎腰抱起了顧景年,一邊說著:“是啊,我回來了。”
一邊抱著顧景年走到沙發邊坐下,把顧景年放到了自己的身邊坐著。
梅姨跟在顧景年的後麵過來,先是問好。
“夫人,您回來了,工作了一天您辛苦了。”
然後才道:“夫人,我給您拿套碗筷,先吃飯吧。小少爺也正吃著飯,您和先生不在家,小少爺也吃的不開心,這還沒吃多少東西呢。”
梅姨已在這裏就職了個把個月,對於溫涼的習性,也大多有些了解了,知道溫涼是個好相處,禮貌又尊重人的雇主,對她很好,作為回報,照顧起來,她也很是用心。
難免關懷備至了點。
“嗯,好,那就麻煩您了,梅姨。”溫涼聽了梅姨的話,瞧了顧景年一眼,便應允道。
梅姨得到溫涼的回答,應了聲,先去準備了。
溫涼抱著顧景年隨後跟上,她有些嚴肅的對顧景年道:“阿年,你如果不好好吃飯,就不是一個乖孩子了,媽咪教過你的,人是鐵飯是鋼,一定要好好吃飯。你不是說想快點長大嗎,你不吃飯,怎麼長大。”
“媽咪,我知道。”顧景年害怕溫涼生氣,聳拉著個腦袋,懦懦道:“可是我今天格外的想念你和爹地,就有些不開心了,不開心了,就吃不下東西了呀。”
小孩委委屈屈的模樣,刺痛了溫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