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2 / 3)

她心中生出一些難言的苦澀,稍稍平複之後,才循循善誘地對顧景年道:“阿年,答應我,不要多想,以後不管媽咪和爹地在不在,你首先要做的,是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開開心心的,不要讓媽咪擔心,好嗎?”

誰人都不知道,溫涼從這時候起,已經在鋪墊告別。

顧景年隻當溫涼說的是尋常的教導,沒有多想,乖乖的點了點頭。

爾後,就是食不語的用餐時間,直到從餐桌離開,顧景年才開腔問溫涼道:“媽咪,這麼晚了,爹地怎麼還不回來啊?”

溫涼聞言,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古鍾,時針已經指向了晚上七點半。

她似是在想些什麼,神色凝重,一會後,才淺笑著對顧景年道:“今天,爹地公司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很忙很忙,會晚點回來。”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爹地不接我電話,還是周阿姨接的,也沒和我說清楚,沒說爹地很忙很忙,就隻說會叫爹地給我回電話,就掛了,我還好一通鬱悶。現在媽咪和我這樣說,我就知道了。”顧景年一副明白了解了的模樣。

說罷,又後知後覺的心疼起了顧寒時道:“媽咪,爹地這麼忙,會不會忙到沒有時間吃飯呀?會很累嗎?”

“乖,你爹地會照顧好自己的,”溫涼表情並沒有過多的變化,淡淡的,不起波瀾。

顧寒時之所以忙碌的原因,她最是清楚,多餘的情緒,她不需要。

已經是到了收網的時候,多年的經營和謀劃,不能一夕落了空,這本就是她回來的目的,林清微因此,放棄了什麼她最清楚,那麼多的人,為了最後的結果,付出了那麼多,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她沒有退路,也不敢想退路。

也不是沒有過諸多猶豫的時候,也不是在顧寒時的種種珍視裏全然沒有一絲的感覺,不過在更多的時候,溫涼覺得顧寒時做那麼多,用一個字,都可以解釋的清清楚楚。

那個字便是:償。

溫涼始終相信,那麼多不堪回首的過往,不僅僅是折磨的她溫涼過不好這一生;怕是午夜夢回,顧寒時也不敢直視自己造下的孽。

無論是對溫涼的棄之不顧,還是對他們之間那個孩子鐵石心腸的見死不救。

如今,顧寒時所做的一切,他難道可以坦蕩的說,這其中都是真心實意,而不是被過去折磨的心中不安,所做出的一種補償。

“媽咪,媽咪……”顧景年皺著張小臉,邊喚溫涼,邊拉著溫涼的手搖晃了幾下,看到溫涼在他的動作中,終於回神看他,他擔心道:“媽咪,你怎麼了?在想什麼,都不理我。”

溫涼笑顏複雜,瞧上去有一種難言的苦澀,她摸了摸顧景年的頭,沒說自己想了些什麼,調轉了話頭道:“阿年,乖,媽咪有些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一下,你去找梅姨,讓她陪你玩一會兒。”

“梅姨在忙呀。”顧景年苦著張臉,表情霎時變的有些委屈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放到了溫涼手心裏,緊緊的抓住溫涼的手,輕聲道:“媽咪,是不是阿年話太多,惹媽咪心煩了,所以媽咪不想再和阿年呆在一起了。對不起,但媽咪,你不要趕我了,我乖乖的,不說話了。”

沒有安全感,格外敏感,是顧景年長年累月生活在沒有母親的環境裏,積累下來的習性。

對於溫涼,他沒有一點絕對的自信,相信溫涼會和顧寒時一般,永遠也不會丟下他。因此,顧景年對溫涼,總是有種格外小心的仔細和討好,深怕不知什麼時候,溫涼就會拋下他。

看著顧景年這般樣子,溫涼的心頓時被自責懊悔和心疼卷席,她下意識想開口撫慰顧景年的不安全感,想蹲下身來抱一抱小孩,想承諾一些讓小孩安心下來的話。

可惜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留給顧景年地隻是一句她真的累了,需要休息,便不顧小孩晶亮的眼睛瞬間變得暗淡,盈起蒙蒙水汽,強忍委屈的呢喃呼喚。

不太溫柔地掙開顧景年的手,溫涼轉身上樓。

身後,緩緩傳來顧景年先是壓抑,然後到奔潰的哭聲。

梅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動靜,從廚房裏跑出來,手上還是匆忙洗手留下的未幹的水漬,她將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幹,蹲到顧景年的身前,著急又心疼不已問:“小少爺,怎麼哭了,乖,發生什麼事了,不哭了,告訴梅姨好不好。”

安慰著顧景年的空隙,梅姨轉頭看向了二樓的方向,心中帶著猶疑的探究。

恰巧看到停在二樓走道欄杆處的溫涼,她往下看了一會,才轉身接著走了,身影消失在走道深處,被牆體遮去。

梅姨這下心裏更沒底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更是不懂,方才還好好的母子,為何突然間,變成了這樣。

顧景年自然也看到了剛才發生在二樓的一幕,溫涼任憑他哭泣落淚,決然離去的身影刻進了他的腦海,洶湧的傷心淹沒了所有,隻剩下切實的悲傷。

往下顧景年哭的越發凶了,無論梅姨怎麼安慰,幾乎磨破了嘴皮子,顧景年都沒有一點平息下來的意思。

隻是一個勁的哭,嘴裏叫著溫涼,其餘的什麼都不說。

梅姨心中又急又心疼,安撫顧景年期間,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溫涼來,安撫顧景年的情緒。

但活了大半輩子,雖不能說什麼都能看明白,總歸也是有了些玲瓏的心思。從剛才溫涼的反應中,梅姨看的出來,溫涼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不會理會。

“小少爺,你先別哭了,瞧瞧眼睛都哭腫了,夫人看到該會心疼了。有什麼事情,小少爺也需平靜下來才能解決呀。”梅姨苦口婆心,擦著顧景年臉上的淚,眼角也濕了。

顧景年已哭的全身都抽抽搭搭起來,眼淚鼻涕落下,狼狽又無助,聽到梅姨提到溫涼,他哭聲低了下來,稍稍平靜,抽泣著說:“梅姨,媽咪真的會心疼我嗎?”

聲子都哭啞了,問句中是極其不安和極其不確定的情緒。

梅姨見顧景年有平息之意,趕緊道:“當然會心疼了,小少爺,你是夫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她怎麼可能不心疼呢。”

雖說溫涼這一次對顧景年的態度有些奇怪,她也知道溫涼是顧景年的繼母,不是親生的情分。可在顧家工作了這麼些日子,溫涼對顧景年視如己出,所有的好,她都看在眼裏,其中的厚愛明明白白的。

所以這些話,梅姨說的發自肺腑,並不是為了安慰顧景年而刻意如此。

“真的嗎?梅姨,不過為什麼,我心裏總覺得,媽咪好像不喜歡我了呢,媽咪會不會不要我了呀?”顧景年剛從梅姨的話中找到一些安慰,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卻很快又想起了剛才溫涼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頓時又淚眼婆娑起來。

敏感的心,使他難以釋懷溫涼對待他的態度。

“怎麼會呢,小少爺,夫人最疼你了,怎麼會不要你呢。”梅姨安慰著,對顧景年生出這樣的想法又是心疼又是心驚,終於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這孩子,從小就缺失母愛,養成了這樣敏感不安的性子,實在可憐。

門外的哭聲是在什麼時候徹底平靜的,溫涼不甚清楚,使她刻骨銘心的是顧景年哭泣的過程,她聽著那哭聲,躲在黑暗的房間裏,坐在地板上靠著冰冷的門板,隨著哭聲,撕心裂肺。

沒人知道她在這個過程中,經曆了何種絕望,何種痛苦。

最後,溫涼隻能悲痛欲絕的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次回來,顧景年的出現,於她而言,是出乎預料,無從控製的意外。

盡管在回來之前,她就已經知道顧寒時有一個查不清母親身份的孩子,可那時候的她,心中有的都是冷嘲和恨意,對顧寒時更是惡恨不止,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裏猜的到,自己會落得個這麼一個結果。

“對不起……”黑暗中,溫涼抱著自己倒在地上,喃喃吐出這三個字。

寒冬末,房內沒開暖氣,木地板冰寒至極,沒有一點暖意,凍得溫涼四肢百骸都冰冷刺骨,但她似是感覺不到這些痛苦,心裏一片荒蕪。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梅姨站在一邊,欲言又止。

溫涼穿好了鞋,拿起文件包,看向梅姨,明白她的心思,開口道:“梅姨,你什麼都別問,照顧好阿年就是了。家裏沒人,阿年醒了,若是還不開心,你就先送他回老宅去,讓他同他奶奶呆在一起,自會好的。”

昨夜至今,顧寒時都沒有回來,想來是公司的事情很多,他分身乏術。

待溫涼出門後,家裏剩下的也就隻有顧景年梅姨和幾個幫傭,顧景年呆著指定是不快活的,送回老宅,是最好的選擇。

溫涼都這麼說了,梅姨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不好問什麼說什麼了,唯有應諾了下來,送溫涼出門了。

回到局裏,剛走進自己辦公室,椅子都還沒有坐熱,便有人敲門。

溫涼沒多想,對著外麵的人說道:“請進。”

爾後,門打開,王梓探進一顆頭來,先是朝著溫涼露出一個他那標誌性的燦爛笑容,接著才走了進來。

“溫法醫,早上好呀,我買早點的時候剛好看到隔壁有咖啡店,想起你常喝咖啡,給你帶了一杯。”王梓說著,笑眯眯地把手中的紙袋放到溫涼的桌子上,

也不知是葫蘆裏買的什麼藥,還沒說明來意,就先是向溫涼好一頓殷勤的送了一杯咖啡。

溫涼也微微詫異,有些猜不到王梓這一大早的殷勤是為了什麼,究於無功不受祿的心理,拒絕道:“太客氣了,不過咖啡你拿回去喝吧,我喝咖啡的口味有點刁鑽,你買的我也喝不慣。”

“別啊,溫涼姐姐,我排了好久隊買的,你放心,絕對合你口味,不加糖不加奶。你也別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你家小公子還請我們局裏所有人吃過下午茶呢,其中就包括了我,一杯咖啡而已,你就別拒絕我了。辜負我一番心意,我會傷心的,再說了,這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我也喝不慣啊,你就收下吧。”王梓一股腦說出這麼一大段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情真意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