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生予(3 / 3)

想著想著,通天教主的心情就甚是愉悅,連帶看沉香也順眼許多。

“還愣住那裏吹什麼山風,去見你娘。”

雖然通天教主絕沒有跟楊嬋說話的興致,但一切都結束之後,楊戩即使沒提過一個字,但他真正掛心的事情通天教主還能不知道?不讓他來見楊嬋,那也太沒道理了。

沉香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繼而有些無措。

娘的狀況很不好,但眼前的又不是舅舅。

沉香縱然改變很多,心底的倔強還是老樣子,隻不過懂了什麼是謹慎小心而已,他不是小玉,對通天教主有全心的信任,所以沒說。而小狐狸,想著三聖母雖然時好時壞,卻完全不能在她麵前提到楊戩,否則又是一番神智不清的喃喃自語。

但又找不到理由不讓去見三聖母。

小玉隻能低著頭在苦思冥想。

她神『色』不對,雖然拚命去掩飾了,通天教主還是一眼就瞥見了,微微抬手,金翎子就已經會意遠遠向山林深處飛去,沉香楞了一會,似乎也想到了這是誰,欲言又止。

他已經不再是什麼不懂的孩子,對截教教主,多少有了點概念,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世間的事,總是多說多錯,沒那個能力的時候更是多做多錯,這個教訓,沉香已經得的夠多。

冬日裏難得的晴日,依舊沒有絲毫暖意,風是凜冽的,華山之上雖然還沒落雪,但也是一片蕭瑟,從前的三聖母廟已經不在了,循著從前的那片桃林,在深處另起了一座屋子,這個時節,沒有禽鳥停留在枝頭鳴唱,整片桃林也就是醜陋幹枯矮小的枝幹群而已。

就好像所有顏『色』,都褪去了般蒼白。

楊嬋坐在窗前,不太熟練的拈著針線,給沉香做衣裳,她皺著眉,不是太滿意的看著自己一早上的成果,又有些憂傷,抿著唇,繼續在紮到手指跟密密麻麻的絲線裏糾結。

“娘。”

楊嬋一喜,擱下手裏的東西就站起來,忙迎上去跟沉香擦臉,一邊埋怨:

“這麼冷的天,你跑出去做什麼?”

沉香有些不自在的挪了下身體,舉起手裏的竹籃說;

“娘,小玉到山崖上去給您采點靈『藥』治…呃,補身體。”

“都說了娘不需要這些。”楊嬋帶著些許不滿,好在這些天下來,對小玉也熟悉了,不是最初看見就皺眉說妖精的厭惡,好像也知道了小玉對她很好,笑容也有了。

小玉卻有些緊張無措的拉了拉沉香的袖子,用眼神示意。

沉香看著站在屋前不遠處的人,發現楊嬋好像看不到一樣,隻顧著跟自己說話,不由尷尬,如果真的是舅舅來了,他就急急的提醒母親,並試圖跟母親解釋舅舅的事情了,但偏偏又不是,隻好含糊的說:

“娘,有…有客人來了,娘進屋再說吧。”

不想楊嬋抬起頭,一臉茫然:

“客人?在哪裏?”

小玉跟沉香都愣住了。

通天教主微微眯起眼,卻沒有出聲。看著楊嬋朝這邊望,那目光不似作偽,全然的疑『惑』,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回過頭去對沉香笑道:

“瞧你這孩子,大白天的又胡言『亂』語,還不進來。”

沉香徹底懵了,給小玉使眼『色』,然後就順著楊嬋的意思進了屋。

寒風凜冽,屋裏卻有旺盛的爐火,時不時傳來楊嬋關切問著沉香的笑語,就好像那扇並不堅固的木門,阻擋了屋外的一切。

“教主…”小玉怯怯又不安的攥著衣邊,“三聖母…有點不太好,她不是故意這樣的。”

“哦?”

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使小玉下意識的一抖。

“是真的,她好像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們跟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特別古怪,連她是華山的三聖母她都不記得,卻記得沉香是她的兒子…還經常說什麼桃山,說要回家,但是教主,桃山在哪啊?”小玉有些『迷』『惑』的說,“我跟沉香沒辦法,就在這片桃林後麵重新造了一座屋子,還有,都不能跟她提,提…”

“楊戩的名字嗎?”

“呃?教主你怎麼知道?”小玉驚奇道。

垂眸,收攏手指,負袖於身後,在唇邊牽起一抹冷笑。

通天教主很是輕蔑的想,如此明顯,還用猜嗎?

楊嬋並不明白她所經曆的一切痛苦都是怎麼來的,承受不住的時候,自然會下意識的忘記她認為造成這所有的根源,就算看見也會刻意忽略,無論神仙還是凡人,這都是潛在的自我保護,並不是佯裝。

隻是這麼輕易就成為這樣,果然從來不懂得她所認為無趣,可怕,平淡,永恒的神仙生涯是怎麼來的。

當年沒有楊戩,她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更勿論成仙了。

天庭平白封她在華山,沒派遣天兵追殺,還給她這個在三界中不大不小的位置,不是視若不見,難道是看在她跟玉帝有血緣關係不成?

也罷,也罷。

各人的執念,終歸屬於個人。

掙不脫,避不了。

對楊戩來說,她能忘記過去而活著,未嚐不是好事。

通天教主以眼神製止了想繼續說下去的小玉。

不管楊嬋的症狀是輕是重,是好是壞,讓楊戩知道她過得很好,並且忘記了傷心的事情,就夠了,再接下去說,楊戩就放不開了,隻怕以後日日都要在楊嬋看不見地方守著,他老人家可不願見這種結果。

通天教主微微閉眼,感覺到楊戩的元神極其不正常的輕顫,就知道楊嬋的舉動,到底是影響了他。不過這也有好處,想來楊戩心神動搖之際,是不會注意到小玉的神『色』,至於他示意小玉的眼神也好,輕蔑的表情也罷,楊戩反正是瞧不見的。

“小狐狸,以後好好的看顧自己罷。”

“教主?”

“有什麼事,就上昆侖雪窟來。”

“噢。”小玉點著頭,看著遠處雪鬆上停歇的那隻金鷹驀地飛起,與那個熟悉的身影一道沒入雲霧中,忽然覺得鼻尖有些酸楚,似乎以後再也沒機會在華山,見到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