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哭得傷心,突然止了哭聲,仿似於瀕臨絕境之地突然握得一根稻草,死死的便拉住了她的衣袖,一張淚眼模糊的臉,隔著羽紗她看得分明。
眼前的婦人不過才二十來歲,濃眉大眼,眉目姣好,有著一股難掩的英氣,心裏一動,這女子好生熟悉,細細想來,時隔六年的時光,記憶也開始生疏,沉默思索了許久,對了,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在璟宮曾經見過的盧蟬兒,多麼遙遠的名字,而今卻生生拉得這般近,果然是命運嗎。
輕輕一歎,曾經如花容顏此刻也添了風霜,縱是二十多歲的美好年華,卻粗布葛衣,顛沛流離,盧蟬兒怎麼會在這。這孩子,莫非便是當年所懷之子,看著那沉睡昏厥的容顏,長得真是英俊,小小年紀已經有了這樣的姿容。
從懷中摸出一把銀針,刺入人身大穴,片刻時機,那孩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片刻,發紫的烏唇逐漸變得紅,那婦人長籲一口氣:“多謝姑娘相救。”
她笑笑:“不礙事的,隻是以後勿要叫他再吃有毒的野果。”
婦人點頭應允,便要磕頭來拜。
她急忙攙住她:“蟬兒姑娘不必了,你我本是舊相識。”說著拿下幃帽,露出一頭白發和絕色姿容。
眼前的婦人一驚,卻終是見過世麵的人,便恭謹相問:“姑娘你既是我故人,不知名姓是哪幾個字?”
“我名喚樂嫵。”
“樂嫵,我從不曾識得樂嫵這個人。”
“而今不是識得了嗎?”
“那樂嫵姑娘是要去何處?”
“天地無我可去之處,天地亦無我不能至之處,而今我不知該去往何處。”她低聲打了一句遏語,可是連她自己都不懂。
“樂嫵姑娘若暫無去處,不如在草堂一歇。”
她思索片刻望著無數殘陽,點頭答了聲“好,”便隨在母子二人身後去了一處草堂。
片片芭蕉遮掩下一處竹樓翩然在一池碧水之上,她微微發呆:“蟬兒姑娘尋得一個好居所。”
“不過是世俗之地,難得入姑娘之眼,姑娘行走塵世不知所為何事?”
“無事,不過是尋最傷心人三點淚救我恩人性命。”
“那姑娘可曾尋到?”
她搖頭而歎:“並未尋到。”
盧蟬兒低頭沉思,許久方才笑道:“姑娘若要尋,我有一個法子。”
她淡淡一笑:“蟬兒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盧蟬兒將孩子放入內室,掩上錦被說道:“姑娘醫術難得,莫如開一家醫館,問診尋藥,診金便是三點眼淚。”
“蟬兒姑娘好法子,我竟沒有想到,多謝。”她嘴角堆滿笑意,誠心道謝。
從此她便在此間開了一家醫館,名為三靜居,所謂三靜,靜氣,靜神,靜心,三靜居隻醫傷心之人,隻需三滴眼淚作為診金。
不出半月,三靜居之聲名響徹江湖,三靜居樂嫵大夫醫術冠絕,可起死回生。
“啊嫵,你怎知什麼樣的眼淚便是傷心之淚?”
女子抬眉笑道:“傷心之淚必是極清,極淡,含著血色的淚,我一辨便知。”
“當真是聞所未聞,那你師傅他可等的這些日子。”
嘴角輕顰:“莫說這些日子,便就是再等上兩年,他也一定等得。”她知道憑師傅的能耐雖不能治,自保卻是無問題的。
“楚離,你當真要走,”一美婦人雙眼含淚,拉著眼前一身素衣的絕世男兒,哭得淒涼而決然,風姿絕世的男兒如青鬆般巋然不動,許久那沒有焦距的雙目緊緊一闔:“娘親,我該走了。”
“楚離,你要走到何方?”
男子如青瓷般的肌膚如玉,淡淡綻出一縷笑:“娘親,行到我的生命盡頭,直到我走不動為止。”
美婦人美目裏盛滿淚水,一滴滴落在清鏡磚上似綻放的梅花,終是不可得,終是尋自在,即使是他親娘握住的不過也是他消逝後的一縷清風。
旁邊一個青衣中年男子,輕輕的拉住了美婦人,低聲道:“楚離有他想要去的地方,你便讓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