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砍柴的看到放羊的在山坡上休息,於是跑來和對方談人生理想。結果傍晚回家,放羊人的羊吃飽喝足回家,砍柴的卻兩手空空。
兒童不在自己的位置上灑掃應對,非要和大人一樣痛苦地思考人生,這就不是格物。所以,人人都能格物,但必須在自己的位置上格,跳出自己的位置去格物,往往是一場空。
良知必須致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艱”二句為問。
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隻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艱,行之惟艱’。”
【譯文】
有人懷疑知行合一之說,向先生請教《尚書》中的“知之匪艱,行之惟艱”兩句。
先生說:“良知自然知道,原本是容易的。隻是因為不能致良知,才會有‘知道並不難,做到卻很難’的說法。”
【度陰山曰】
《尚書》中說,“知之匪艱,行之惟艱”。意思是,知道並不難,做到卻很難。
這也就是說,知和行,本來是分開的啊。王陽明卻總是提“知行合一”,知行怎麼能合一。
王陽明的解釋是,良知自然知道,原本很容易。隻是因為不能致良知,所以才會有“知道並不難,做到卻很難”的說法。
做不到,其實等於你沒有知道。我們總聽別人說,我知道了,但知道之後呢,沒有行動。這說明他所謂的“我知道”並沒有真正地知道。如果真的知道,那他肯定會去做。
由此可見,王陽明更重視的是行,是做到。因為知道太簡單,人皆有良知,良知無所不知。但致良知恐怕就很難了。
有人問王陽明:“良知真光明者,是不是必能行。”
王陽明回答:“是的。”
人再問:“那致良知的“致”是多餘的吧?”
王陽明回答:“對上等人而言,是多餘,對下等人而言,要重點加強“致”字,唯有如此,他才能有意識地去“致”。”
遺憾的是,世間大多數人,都是下等人。所以1521年,王陽明提出“致良知”後,有點沾沾自喜道:我平生講學,隻是“致良知”三字。
因為他感覺自己找到了人類的痛點:有良知沒什麼了不起,人人皆有,關鍵是很多人不能致。致,最重要。
心即理的立言宗旨
門人問曰:“知行如何得合一?且如《中庸》言‘博學之’,又說個‘篤行之’,分明知行是兩件。”
先生曰:“博學隻是事事學存此天理,篤行隻是學之不已之意。”
又問:“《易》‘學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
先生曰:“也是如此。事事去學存此天理,則此心更無放失時,故曰‘學以聚之’。然常常學存此天理,更無私欲間斷,此即是此心不息處,故曰‘仁以行之’。”
又問:“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卻是兩個了。”
先生曰:“說‘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為私欲間斷,便是‘仁不能守’。”
又問:“心即理之說,程子雲‘在物為理’,如何謂‘心即理’? ”
先生曰:“‘在物為理’, ‘在’字上當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則為理。如此心在事父則為孝、在事君則為忠之類。”
先生因謂之曰:“諸君要識得我立言宗旨。我如今說個‘心即理’是如何?隻為世人分心與理為二,故便有許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個私心,使不當理。人卻說他做得當理,隻心有未純,往往悅慕其所為,要來外麵做得好看,卻與心全不相幹。分心與理為二,其流至於伯道之偽而不自知。故我說個‘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個,便來心上做工夫,不去襲義於義,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
又問:“聖賢言語許多,如何卻要打做一個?”
曰:“我不是要打做一個,如曰‘夫道,一而已矣’,又曰‘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天地聖人皆是一個,如何二得?”
【譯文】
有弟子問:“知行如何能夠合一?比如《中庸》說‘博學之’,又說‘篤行之’,知行分明是兩件事。”
先生說:“博學隻是每件事上都學習存養天理,篤行也隻是學習不已的意思。”
那位弟子又問:“《易》說‘學以聚之’,又說‘仁以行之’,這話如何理解?”
先生說:“也是如此。每件事上學習存養天理,那麼心就沒有放縱丟失的時候,所以說‘學以聚之’。然而,時常存養天理,又沒有私欲中斷,這就是心體生生不息之處,所以說‘仁以行之’。”
那位弟子又問:“孔子說‘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和行就成了兩件事。”
先生說:“談到‘及之’,那就已經是行了,隻是不能一直去行,有私欲阻隔,所以才說‘仁不能守’。”
又問:“關於心即理的說法,程頤先生說‘在物為理’,先生為何說‘心就是理’呢?”
先生說:“‘在物為理’, ‘在’字上應當加一個‘心’字,心呈現在物上便是理。比如心呈現在侍奉父親上就是孝,呈現在事君上就是忠,等等。”
先生繼而又說:“諸位要明白我立言的宗旨。我如今說‘心就是理’是為何?隻是因為世人將心和理分作兩邊,所以有許多毛病。比如春秋五霸尊王攘夷,都是為了一己私心,便不符合天理。有人卻說他們做得符合天理,這是因為他們的心還不純正,往往會羨慕他們的事功,隻求外表做得好看,實則與自己的內心毫不相幹。將心與理分作兩邊,就會流於霸道虛偽而不自知。所以我說‘心就是理’,就是要人在心上用功,不去心外求義,這才是至純至真的王道。這就是我立言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