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又道:“殿下,殿下啊……老奴病了快一年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自己心裏清楚……這是佛喚我歸去啊……這串、這串佛珠……”
嬤嬤顫巍巍舉起手中的佛珠,套在了晴蘭手腕上:“就、留給殿下了……”
步溪客拿著水回來,扶起於嬤嬤,喂她喝水,嬤嬤卻臉一歪,說道:“駙馬不必了……駙馬……老奴要是、要是不行了,殿下就……托付給駙馬了。”
步溪客沒有說話,他手扣住於嬤嬤的脈門,鎖眉不語。
晴蘭擦了淚花,問他:“怎麼樣?”
步溪客輕聲道:“脈過快……嬤嬤,你再堅持一會兒,醫士馬上就到。”
於嬤嬤搖搖頭,聲如蚊哼,看著步溪客緩緩說道:“是老身狹隘,因不曾見過愛之深愛之真,才不懂將軍對殿下的心意。老身將去,隻望將軍能愛她再久一些……”
晴蘭整個人都呆了,眼淚似都凝在了眼眶裏,愣愣看著於嬤嬤。
嬤嬤這話讓步溪客心有所動,他沉默半晌,低聲道:“嬤嬤放心,鶴城那一眼,於我二人言,已是終生。公主親手在我心血裏植下的情根,從此再不懼俗世凡塵風吹雨淋……”
他說的極慢,神情認真,晴蘭心中大震,抱住步溪客的手臂,淚流不止。
於嬤嬤似是放下了心,頭一仰,向後一倒,合上了眼。
晴蘭:“嬤嬤!!”
步溪客道:“老人家年歲大了,年初以來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斷,今日雖突然,但……”
他原本想說幾句話安慰晴蘭,可耳朵一動,卻聽見了呼吸聲。
步溪客愣了一下,捂住了晴蘭的口鼻:“噓——你聽。”
晴蘭睫『毛』上掛著淚珠,屏住呼吸聽了,頓時睜大了眼。
“……誒?”
步溪客伸手搭在於嬤嬤的脖頸處,靜了一會兒,他收回手,一臉奇怪道:“嗯……許是……還活著?”
晴蘭有點不信,可於嬤嬤的確在呼吸,老人家仰著臉張著嘴,還打鼾呢。
晴蘭爬過去,在於嬤嬤耳邊喚道:“嬤嬤?”
於嬤嬤打鼾聲未停。
醫士終於來了。
晴蘭和步溪客一臉茫然,齊齊退開,讓出位置給醫士。
醫士又『摸』又掐,掰開嬤嬤的眼皮看,嬤嬤的眼珠骨碌碌轉著,還在。
醫士收回手,說道:“嬤嬤歲數大了,這些日子忙著照顧殿下,恐怕是沒睡好,這是睡熟了。”
步溪客呆愣道:“……別的沒問題?”
“無。”醫士說道,“稍微有些發熱,我開寫補『藥』就好。”
送走醫士後,步溪客和晴蘭站在門前,對視一眼,久久無言。
步溪客曲起手指,刮去晴蘭睫『毛』上的淚珠。
身後,嬤嬤的打鼾聲越來越響,轟隆如春雷。
晴蘭和步溪客:“噗嗤……哈哈哈哈,嚇死我了。”
兩人放聲大笑,晴蘭一邊笑一邊雙手合十,拿著嬤嬤的那串佛珠,念了一聲:“上天保佑。”
步溪客道:“我就說,我們燕川靠近棲山福地,又有狐神護佑,怎麼會讓她老人家這麼早就離你而去?”
晴蘭:“真的要把我嚇死了,以為從此以後,這異鄉就隻有我了……”
聽了這話,步溪客忽然一愣。
晴蘭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愧疚道:“抱歉……我並非把這裏當異鄉,雖不是皇都,但這裏是我的第二個故鄉,我想,以後我會埋骨此處……駙馬,別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