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山上飄起鵝『毛』大雪, 晴蘭抬起手,緋『色』的袖子在風雪中飄『蕩』著,遮住了她的視野。
天地之間, 隻有飛雪,晴蘭一步一步攀登著,滿山白雪中, 她的紅衣異常醒目。
白雪壓在她的睫『毛』上,讓她睜不開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中送來一道威嚴空曠的聲音,在整座棲山上回『蕩』著:“你是何人?”
風如飛刀, 刮著晴蘭的臉頰, 她在風中大聲說道:“我是大梁的和婉公主, 是燕川北境驃騎將軍步溪客的結發妻子, 我是蕭晴蘭!”
問話的聲音似從九霄雲外傳來,聲聲振耳:“你到飛來峰做什麼?”
“求『藥』!”晴蘭呼喊著, “我為我夫君求『藥』!”
步溪客曾說過,棲山之上, 隱居著賀族的狐神, 若是愛人病了,賀族人就會冒著風雪,到棲山來求醫問『藥』, 那時, 狐神就會問求『藥』人:“你是一心一意為愛的人求『藥』嗎?你可有做過虧心事?”
若來人答實話, 則能拿到靈『藥』,若來人答的是假話,狐神就會令雪狐用大尾巴把求『藥』人掃下山去,不準他再上來。
耳旁隻剩下風雪聲,晴蘭大喊著:“我為步溪客求『藥』,我要他活著,我要他此生無病無憂,長命百歲……”
狐神道:“你可有做過虧心事?”
晴蘭搖頭:“我沒有!”
狐神吃吃笑了起來:“活在世間,怎會沒做過虧心事?”
“何為虧心?”
“辜負所愛,即為虧心。”
“我不曾辜負!”晴蘭的發上結了冰霜,她說,“我不曾辜負過!”
“不珍惜自己,即為辜負愛人。”狐神的聲音回『蕩』在山裏,“小公主,你不惜染病,也要和他在一起,可知這就是辜負他的心意?他隻願你能好好活下去,你呢?”
晴蘭哭了起來:“可我不會後悔!”
軟軟的風雪掃麵而來,就像雪狐的尾巴,晴蘭被推了下去,她失了重,墜落著,大叫著:“我不走!我要為他求『藥』!”
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中,晴蘭睜開眼睛,四周是鮮豔明媚的春景。
她站在高高的山上,眼前是雄偉壯闊,陌生又熟悉的京城。
起風了,一方藍『色』的衣角揚進她的視線。
她側過頭,看到斜前方的山崖前,一個頎長的背影站在那裏,他身上的鬥篷隨風飄著。
“冷嗎?”她聽到自己開口說話,聲音低沉,“蓮華,你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是輪回。”那人開口說話,風吹拂著他的發,他輕輕地咳著,又道,“我太自私,用心機施手段,讓你選擇了我……可我卻不能兌現你一生。所以,我在想,如果有輪回,有來世,步蓮華就賠蕭蘭卿一個,如同尋常人家那樣,美滿長久的下一世。”
她笑道:“君想得美,可下一世,我不會再上當。”
那個人轉過頭來,眉梢眼角滿是自信的笑,如這雪山上的春風一般。
步蓮華。
她貪婪地看著這張臉,想把他記在心中。
“陛下,那可不一定。”他笑著說,“你喜歡我,天地你我都知道,所以,不管此後還有多少世,你依然會選擇我。”
她也笑:“你可不要太自信。”
“我知道的。”他說,“所以,如果我死了,我就在輪回池旁等你,到時候,陛下到了輪回池,可別忘了看一看,旁邊有沒有一座石像,名叫步蓮華望妻石。”
“既然你如此期盼,我就答應你。”她說,“不過說來說去,這可是你欠我的,這輩子若無法陪我走到底,那就要賠上你的下輩子,到我滿意為止。”
“沒問題。”他道,“下輩子,我就做個身強體健的鎮國大將軍,陪你一直到百歲。”
她說:“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他笑著點了頭。
“殿下!殿下!”
“晴蘭——”
晴蘭猛地睜開眼,光線微暗,她渾身已被汗濕透。
“晴蘭。”身旁的人緩緩坐起身,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微弱的光線下,他半張臉藏在灰『色』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晴蘭抬起手,怔怔捧著他的臉。
“是……做夢嗎?”一行淚從晴蘭臉頰滑落,她顫抖著聲音問道,“……步溪客,是你嗎?”
“是,你做夢呢。”步溪客聲音沙啞,眉間帶著病氣,笑著說道,“其實啊,公主殿下還未出閣,還在皇都,等著我步溪客騎著白馬,帶著聘禮去娶你回來呢。”
晴蘭大哭起來,她捶打著步溪客,委屈又心安,她撲到步溪客懷中,緊緊抱住他,淚流滿麵。
“那……將軍記著,我……我不要月犴狼的腦袋……當聘禮。”
“是,月犴狼長得醜,做聘禮的確有礙觀瞻,公主不喜歡。”步溪客『摸』著她的發頂,把她摟在懷中,輕聲道,“那,我怎麼辦呢?我用什麼做聘禮,來娶這世上最好最美的公主殿下呢?”
晴蘭說:“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