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夜幕模糊了來人的身體輪廓,粗重的喘息聲讓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更加安靜。
這是個男人,而且他在緊張。
費南德猜想著,眯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向他緩慢走來的身影。
“請問……您……您就是費南德先生嗎……”男人吞了吞口水,好似不太確定。
迎著昏暗的光線,費南德總算看清楚了對麵男人的樣貌。
他頭上的大簷黑色氈帽微微傾斜,遮住了大半的臉。隻能隱約看到那厚厚的嘴唇在緊貼著臉的枯黃無光的大胡子下說話的時候一張一合。
此時他穿著一件黑色大衣,裏麵是一件泛黃的白色毛衣,看起來像是很久很久沒洗過了。
或許是過來的路上奔波勞累,他的肩上沾了不少枯草,而他似乎並不察覺。看樣子他應該四十歲左右。
這應該是個粗獷的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費南德暗自下了結論。
“嗬嗬嗬……就是我,你到這來是有什麼請求吧……”費南德也懶得跟他廢話,直入主題。
似是驚異於費南德的直白,男人明顯呆滯了一下,才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是的……沒錯是這樣的……我確實有求於您……我聽別人說過您這……希望您可以幫幫我……”男人的乞求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
“看來您是知道我這的規矩的……那麼,這邊請。”說著,費南德把手一伸,比出請的手勢。
男人僵硬地點點頭,不敢問太多,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想喝點什麼呢先生?”費南德似是隨意輕鬆地問道。
“請問您這有啤酒嗎……可以的話麻煩您給我點德國啤酒……”
“當然,先生。不過……您為什麼喜歡喝德國啤酒呢……”費南德漫不經心地問道,給他送上一大杯黑啤酒,順手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
“因為我的親生父親很喜歡……”男人死死盯著浮在啤酒上的那一層豐富的白色泡沫,若有所思。他好像聽到了泡沫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如他想極力壓抑卻難以平靜的內心。
他在想些什麼呢?他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費南德想著,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他卻並不著急,微微一笑,如往常一般期待著即將到來的這出好戲。
見男人終於回過神來。費南德咳了一聲,調整了下坐姿:“考慮好了嗎夥計,如果你想好的話,就對著這份菜單閉上眼睛在心裏說出你的願望,這上麵自然也會顯現出你應付的代價。如果你對此毫無異議,那麼我們的交易將繼續……”
男人接過費南德手中的菜單,手指似乎在微微顫抖。終於,他仿佛下定了決心,灌了一大口酒,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等他睜開眼睛,費南德才把菜單拿回去:“現在讓我看看你的願望夥計……噢你想要你的父親沒有死去,為此你需要付出的代價是……”“自己一半的壽命……”費南德頓了頓,又大聲念了出來。
用自己的命換最親近的人,真是一個昂貴的代價呢……費南德想了想,又看了男人一眼,似是想確認他的身份:“你是個逃犯?你殺了你的父親……”大概是看過太多這世間上演的一出出悲歡離合,費南德並不十分驚訝。不過其背後的緣由確實勾起了他的一點點興致。
他略微思索,又繼續說下去:“說吧老弟!在這說出你的故事……”
男人沒有回答,深深歎了口氣,這才摘下從進來就一直戴在頭上的帽子。費南德這才發現從他的額頭到眉毛處,有一道斜著的長約三四厘米的傷疤,應該是刀器一類所傷。
看得出這是很久以前受的傷,現在隻留下一條蟲子般鼓鼓的痕跡,在那並不英俊的臉上顯得有些突兀和猙獰。
他突然開口:“我叫布諾,生活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鄰居們都喜歡叫我小布諾。我和我的家人在那裏一直生活得很幸福……”他的眼神放空,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父親偶爾會喝點酒,他最喜歡的就是德國啤酒了……嗯他有時候還會抽上一根煙。我記得,他總會站在門口看著遠方,手裏夾著煙吧唧吧唧地吸上一口,然後輕輕吐出一個煙圈,眯著眼睛那愜意和享受的樣子……我的家裏並不富裕,特別是在父親生病死後家裏情況更加糟糕了……為了生活,我的母親改嫁了……”低沉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