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接了藥箱在手,眼望了一番醫殿的殿脊,雪色覆了橫梁,浸染了一片的純白,她臉麵上頭的驚懼有些散亂,取而代之的,便就是落寞。
歲寒隆冬,禽鳥俱盡。
那一年的數九寒冬天,也是如同現今這般的雪色皚皚,那是一地的鮮紅綻放,像極了禦花園裏正迎著寒風怒放的血紅梅花,究竟是雪壓低了梅花,還是梅花浸染了雪白,早已瞧不清了。
她一把抹了自己頰間的淚花珠子,自藥箱裏拿了方才的方子,坐在桌案間,毛毫沾了墨,方方正正地將方子重新謄寫了一遍,撰寫了名諱,蓋了官印,吩咐內侍送去宮值處存了。
瞧了一眼大開,複又閉上的門沿,上官淳耳在室內的炭火上親夾了兩枚銀炭,將暖熱嫋繞升騰起了一些。
打了水,將手洗了淨,熏了香,她這才拿了方子前去了藥材櫃間取藥材,白芍性苦微寒,在夏時與秋日采挖了,滌洗幹淨後,拿沸水煮了曬幹,常時使用,便是置於了藥材箱櫃伸手即觸的位置。
她一一取了藥材,拿了油皮紙小心地包了,轉身出了醫殿。熬製草藥一則要顧及火候,二則要顧及著不失了藥效。
端去給君上的藥,便是萬般不能有所閃失。更何況,方才前去正陽宮時,君上那一席吾之醫,誠無逾大人,真真是一柄鋼刀懸在她的命門上。
藥膳房煎藥的多為侍女,瞧著一身官袍,麵貌俊秀的上官淳耳一進來,紛紛起身朝著她行了淺禮,藥膳房的掌事宮女見是上官淳耳,忙著迎了上來。“這不是上官大人麼?大人有需要奴婢幫手的嗎?”
上官淳耳微微一笑,謙和有禮,“怎的煩勞英姑姑呢,君上初得大位,為國事煩憂,我等身為臣下,不能替得君上分憂,眼下裏唯有盡一盡微臣的一點綿薄之力。”
英姑姑點頭連連道是,“上官大人所言極是。大人就用碧玉使的那一方藥罐子吧,用得年月久了,藥效也是不易被耗去一二。”
碧玉姑娘是藥膳房裏最為心細的侍女,與著英姑姑也走得近,尋碧玉用的藥罐子也是為了不出差池。
她朝著英姑姑道了謝,深宮之內,奴才侍女自是會聽得出言中之言,而這英姑姑來宮內的時辰遠比她長,論及眼風識人,言中斷義,怕是早已爐火純青了。
藥罐為底,她將配好的藥材盡數放入,親舀了清水讓自己嚐了,緩慢加進了藥罐裏,將藥麵都給浸滿。
清水泡著藥材需得二刻鍾,而這二刻鍾裏,她得眼風不眨地瞧著,萬不能有任何的差錯,否則,李公公的警醒之言就得被成真了。
藥膳房裏暖熱宜人,又有著些侍女說著話兒,時辰便好打發。眼瞅著浮箭漏裏的沙子一點一點浸到第二個刻度,她才使了帕子將藥罐置於了炭火之上,慢慢地等著它煮得沸騰了。
上官淳耳一邊瞧著炭火的大小,一邊使了團扇加些風,這藥效總歸還得是時辰熬製出來的,左右馬虎不得。
“上官大人,小安子來了。”她的身邊有暗影拂動,卻是英姑姑帶了小安子前來尋她。怎麼?君上那裏又出了事?她的心一股腦又卡進了嗓子眼裏,吐不出,咽不下,去君上那裏,總是不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