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來,朦朦朧朧地像是蒙上了一層暗灰的薄霧。放學的時間倒是早就過了,但是五中實行寄宿製,晚上還有自習,所以整個學校不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從各個教室亮起了燈。
因為正是飯點,整個體育館十分安靜,但盡管這樣,盧正澤卻沒有心情去吃飯。他坐在偌大的球場中央,臉色蒼白,手上還拿著教練剛剛發給他的四中成員資料。這份資料還等著他發給校隊的其他人,但是這時候他腦子裏卻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名字不停地在循環著。
瞿南。
瞿南。
瞿南……
他握緊了拳頭,因為過於用力,關節處隱隱發白,手指發出“哢吧哢吧”的骨頭位移聲。但是他完全沒有察覺,隻是死死地盯著瞿南的照片,咬緊了嘴唇。
他當然不會忘記那天傍晚發生的事情。盧正澤是盧鴻舟的兒子,有一個“傳奇教練”名頭的父親聲名在外,從小長大幾乎都沒有離開過籃球。可是也因此,他的表麵雖然禮貌懂事,骨子裏卻刻著驕傲,沒少和人發生摩擦碰撞。
那時他剛剛得罪了一幫社會青年,本來以為對方不敢把他怎麼樣,卻沒想到這群人會在放學的時候把他堵弄堂裏。
盧正澤相信自己永遠不了那時候自己內心的害怕,對方人多勢眾,一個個又都拿著鐵管木棒。這些人是亡命之徒啊!他們清楚哪裏有監控,清楚警察辦案的手段,隻要不弄死人,那麼這裏永遠是他們的遊戲場所。
他是運動員啊!一想到要是被這幫人打殘了打廢了,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時候路過的瞿南本來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他的,他也根本就沒有奢望過瞿南來救他,可是對方居然自己進來了。
那瞬間的記憶裏,瞿南臉上的凝重和張揚他這輩子也忘不了,才僅僅是十幾歲的少年,對方的身高就已經很出類拔萃了,他記得瞿南那時候說的一句話是:“我們環北中的人,也是你們能打的?”
但是盧正澤根本來不及感謝,混鬥就直接發生了。
看得出瞿南的身手極好,一打二不成什麼問題,可耐不住人多又有武器,沒幾分鍾就落了下風,甚至身上添了好幾處傷口。盧正澤自己也不好過,但他還是慢慢靠近瞿南,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餘光猛地瞥見一根棍子向他的膝蓋揮了過來——
盧正澤當時嚇壞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群混混這麼狠,居然想要打斷他的腿,斷了他的籃球生涯!
他知道要躲開,可是沒想到這棍子的角度刁鑽又迅速,他幾乎避無可避!
就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下意識地拉了拉身邊的瞿南。原本分心打人的瞿南立即重心不穩,踉蹌著退了幾步,替盧正澤承受了那一棍。
說他自私也好,什麼都好,那時候他聽到鐵棍砸在瞿南膝蓋上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鬆了口氣。
再然後,當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後,看著痛苦地倒在地上的瞿南,那種慌張和無措更是一下子主導了他所有的思想,於是他一咬牙,轉身就跑!
盧正澤心裏想瞿南不認識他,剛才人又多,不能確定瞿南有沒有看見自己的臉,在這種慌張驚恐的情緒下,他逃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忘記了報警和叫救護車這件事。
所以可以說,瞿南腿上的傷,絕對和他有著直接的關係。
那幫混混很精明,那天以後就直接離開了這片地區,到現在都沒有抓到,而瞿南,似乎也忘記了自己救的人的模樣,更不清楚當時是他拉的那一把。
隨著時間的推移,本來盧正澤已經漸漸忘記這件事了,可是沒想到居然還會再看到瞿南的名字。盧正澤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當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瞿南的照片的時候,已經不複之前的慌張和驚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