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隻是有些複雜。
其實那時候盧鴻舟會去找瞿南,就是因為從盧正澤嘴裏聽說這個少年被打斷了腿。原本十中錄取瞿南幾乎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就是因為盧正澤在盧鴻舟耳邊那麼一提,化為泡影。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認識瞿南,瞿南卻不認識他,盧正澤曾經以為自己有一個那樣厲害的父親,那麼他的籃球就應該是最好的,可那個時候瞿南卻仿佛耀眼的太陽,他隻能看著對方一次又一次地取得勝利。
沒有經曆過這種感覺的人永遠不明白他當時的感受。
仿佛隻能望著那個人的脊背,越是追趕越是遙遠。
可是自從瞿南被打斷了腿之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沒了一條腿能幹什麼?難道還想打籃球?他冷眼望著瞿南一步步在籃球的世界消失,球場、體育館,那時候他再沒見到過瞿南的身影,心中著實有一種奇妙的,混雜著愧疚的快感。
那現在又算什麼。
就算了斷了條腿,難道瞿南還想繼續打籃球嗎?要知道凡是運動項目,不在黃金年齡出成績,過了某個年齡點就算想要發力也無處可發了。省隊國家隊都是怎麼找的?高中聯賽,大學聯賽……他相信3年不能打球,瞿南再厲害也無法再站在金字塔的最上層。
盧正澤正出神,兜裏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看到來電的名字,他臉上出現一絲愕然。居然是他爸!要知道盧鴻舟還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
“喂,爸?”
“盧正澤。”盧鴻舟的語氣一點兒都不客氣,甚至還有些冷硬,對兒子也從來都是直呼其名,“我聽說你們五中下個禮拜要和東林四中打友誼賽?”
“你怎麼知道?”盧正澤一問出口就後悔了,他爸自然有他的人脈,要是連這麼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才叫奇怪了。
“四中有個人你幫我注意一下。”
“誰?”
“叫瞿南的,也是你們北環中出來的,你應該知道他。”
盧正澤握著電話的手倏然用力,險些把手機捏碎,這時候他其實有些害怕,他很怕是父親發現了些什麼,又或者瞿南那時候認出他了,聯係過自己父親了。可是那已經過了足足快一年了,沒有道理忽然在這個時候……
心裏不停地猶豫和掙紮著,最後他還是簡單地應了下來,沒有多問。
……
一周的時間在匆忙的學習和課業中悄然而過,這個星期日上午,所有校隊成員就在校門口集合了。學校特地空了一輛大巴來接送他們,期許甚深。
本來這場友誼賽是兩所學校私下性質的,但忙碌的學習裏能看比賽過過癮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結果就是瞿南他們剛走進五中的體育館,就被兩邊看台的人數震到了。
雖然四中也來了不少人助陣,可大部分還是五中的人,聽說是學校下了命令,來看比賽的能在綜合素質上加分,這一招果然萬能。
盧正澤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第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瞿南。
其他人都滿臉好奇地看著體育館和人群,隻有瞿南,他走得不快,看得出腳傷未愈,但依然能夠給人一種沉穩強大的錯覺。盧正澤發現瞿南的目光不同於其他人的左顧右盼,從他走進球場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就猛然一亮,似乎看見了什麼令他為之洶湧的東西,那裏麵飽含了熱切和期盼,裏麵的溫度能灼傷人的眼睛。
他在看什麼?
盧正澤順著瞿南的目光一直延伸到球場裏,然後停住,他的心髒驟然一緊!
他在看籃球!球場中央的地上此時擺放著一顆全新的比賽用球,它靜靜地躺在地上,還沒有人去觸碰,而瞿南的目光,就一直緊緊地盯著這顆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