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大方一笑,拱了拱手,說道:“多年的交情,我信得過班頭。這六張,都要了。”從袖中抽出一卷銀票,數了幾張,放到桌上。
安班頭眼睛眨了眨,一把撈起銀票,塞入懷中。
孔秀也取過文書,長舒了口氣,說道:“今年,還請班頭再費費心,多弄出來幾張。價錢,都好商量。”
安班頭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朝廷裏,鬧得不可開交。知府老爺上了奏疏,準備告老還鄉。以後,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孔秀心中著急,低聲說道:“那趁著他還在,能不能花銀子,多贖幾個出來?”
安班頭沉吟片刻,沉聲說道:“不好辦。這兩年,南疆不穩。朝廷對賤民管得很死,沒人敢動手腳。”
孔秀點了點頭,隻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安班頭猶豫一下,勸說道:“這天下的人,哪個不苦?就連真觀音菩薩,都顧不過來。你們何苦這般,費心費力地,卻去救那些畜生般的蠢物。”
孔秀輕輕一笑,說道:“能救一個,是一個。這不也是仰仗安班頭,才能救幾人麼。班頭才是活菩薩,救苦救難,日後必得善報。”
安班頭愣了一下,仰頭大笑幾聲,拱了拱手,說道:“多謝了。我眼裏,可隻看得見這白花花的銀子,替你們可惜啊。”
銀子再多,也不能當飯吃的,用來救人才最值當。
孔秀想了想,又抽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說道:“煩請班頭,幫忙打聽個消息。”
安班頭眼睛又眨了眨,接過銀票塞入懷中,問道:“什麼消息?”
孔秀低聲說道:“血手人屠,杜威的消息。”
安班頭嗤笑幾聲,說道:“我收到的最新消息,他不是被你追出塞外了麼?”
孔秀歎了口氣,說道:“遇到了大風雪,讓他跑了。”
安班頭沉吟片刻,說道:“他無牽無掛的,想挖出來可不大容易。我找丐幫的人問問,再跟六扇門打聽打聽。”
孔秀拱手說道:“多謝班頭。”
安班頭擺了擺手,說道:“你等消息就是。”轉身走了出去。
孔秀仔細看過六張蓋著大印的文書,暗自鬆了口氣,輕輕笑了出來。
洛陽城,西南角。
穿過一大片破舊的房子,再往城牆邊走,便看到一圈高高的柵欄,圍著上百個髒亂的窩棚。這裏,便是洛陽城的賤民營。
若不是城中,總有一些沒人願意做的髒活累活。城裏人,隻怕早已容不下這些髒亂的賤民了。
已是三更時分。白天死氣沉沉的營寨裏,卻莫名有了些許生氣。就像是地底下的孤魂野鬼,隻有等到黑夜裏,才會出來活動。
營寨正中的空地,有人生起了一堆篝火。幾個婦人,低頭搓洗衣服。一群孩童,圍著火堆嬉笑打鬧。
不遠處,一個老婆子,佝僂著身體,就著火光搓麻線。
一個小女孩跑到跟前,彎腰看了看,問道:“阿婆,你搓樹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