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頭用眼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千個小時,所以夜聆依的視力很好,也因此,剛一進入大殿門,她便看見了鳳惜緣手中的冰球。
夜聆依腳下步伐不變,麵上,卻是不經意的垂眸,掩了眸底的深思。
“修複神魂的。”送東西送成夜聆依這般粗魯尷尬的,也是少見。
鳳惜緣眨著眼看了看手中被強塞的冰蓮蓬,略怔了怔,開口,語氣,大抵是被人欺負了的感覺:“夫人,蓮心是苦的。”
木青默默地低下了頭,深覺稍有不慎他就會被自己懷裏那一口老血淤死。
主子,您老人家還能再矯情點不!
夜聆依沉默著瞅了他半晌,無奈某人臉皮厚度見長,半坐半倚的懶眯著一雙純情的魅『惑』鳳眸,愣是把人看得沒了脾氣。
眼刀無用,夜聆依試圖抽回被人趁機拽在掌心裏的手。
然而榻上的美人兒鳳眸懶懶一眯,衣裾袖角的暗雲紋一舒一卷之際,榻上早已失了那謫仙人的身影。
夜聆依低頭看著懷中微低螓首嗅蓮蓬,眉眼間笑得盡是風華的人,被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徹底擊潰。
他拽住她的手好不嬌柔的一翻,輕盈如嫚蝶般落進了她懷裏她還能不乖乖的貢獻出另一隻手抱住他?
敢不敢有一秒鍾的正經!
夜聆依堅信這不是夜陵中認識的那人,更不是初見的那個,眼見這人,自打她住進逍遙王府起,便深明,這就是個無賴!
無語了半天,夜聆依終究是什麼都做不得。
病人為大,權當她醫者父母心一回。
夜聆依認命般的收了輪椅抱著鳳惜緣往殿外走,方出殿門,迎麵便見到了麵『色』匆匆的雪寒柔。
不待夜聆依問她為何如此急切,也沒給她時間提出告辭之言,新換了一身淺藍便裙的雪寒柔,頂著滿麵的桃花紅,急聲開口時,聲音比那屈膝行的禮還誠懇:“大人,您對雪族的大恩,寒柔及族人皆感無以為報。雪界雖不富碩,但處處雪景倒也沾幾分雅致二字,不知大人可有興趣小住幾日,好讓寒柔略盡地主之誼,聊表心意。”
雪寒柔細細的喘著氣,眸中卻是清明的感激渴盼神『色』。
夜聆依抬頭看了看天。
雖然雪界是長年飄雪,但極北之地的天空卻是長年澄碧如洗。
今夜無月,卻見漫天風雪割碎了的燦燦星光。
很美。
夜聆依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鳳惜緣。
大氅領子上油潤的風『毛』將他細膩完美的玉顏遮了大半,他又是懶極的整個人縮在了她臂彎裏,故而夜『色』下,平日美得驚心動魄的容『色』,此刻倒是瞧不見了。
但那雙仍能見的漆黑鳳眸,溫潤,神秘,澄澈,純粹。
也很美。
“這裏天空挺美的。”
“嗯。”
“映京空氣不新鮮。”
“嗯。”
“那就多待幾天?”
“嗯。”
她說一句他便輕輕點頭,淡淡一笑應一聲,人懶聲兒也懶,聽不出歡喜也聽不出不耐,似乎真的對此沒甚講究。
末了,似乎是擔心夜聆依對他這反應不滿意,還殷殷切切的補了一句:“夫人決定便好。”
這次換夜聆依輕輕點頭應他,她抬眸看向雪寒柔:“勞煩雪王了。”
雪寒柔大抵是被那稱呼振奮到,滿麵通紅的轉身引路:“大人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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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風哀雪,吹不散溫心暖情。
夜聆依隨著雪寒柔一步步踏在雪地裏,有些出神。
極北的天空的確美,映京的空氣也的確不新鮮。
但更多的——
她見過他紅衣時的邪魅冷厲的,那是一代帝王,換了紅衣時的他便如換了一層偽裝。
是的,白衣是偽裝,紅衣也是偽裝。
想想也是,他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被穿衣左右『性』格,不過麵具。
大抵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性』情。
所以,她想再多看看他一躍入了她懷中那一笑的恣意張揚。
說穿了,就是她偶爾犯個矯情。
“大人,到了。我族慣以冰雪為屋,還請大人將就些。”雪寒柔說這話倒不是擔心這能接觸冰蓮的反|人|類。
隻是,她覷了一眼夜聆依懷中的人,跑了一瞬的神,心道謠言欺人,大人是真的在乎這位王爺。
這一看就是病秧子『藥』罐子的身子,實在不知是否受得寒。
“無妨。”夜聆依淡掃一眼便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卻也沒有多解釋。
“那大人早些休息,寒柔告退。”雪寒柔仍舊淡粉著臉,盈盈屈膝後,步履嫋嫋的走遠。
看得出來雪寒柔安排的很用心,這不高的雪崖上的一片成院兒的冰砌房子,雖不華麗,但勝在精致。
夜聆依卻沒有直接進門,她走到雪崖邊,眉心微動下鬥篷鋪展開在地上,放下了鳳惜緣,自己也跟著坐下。
木青莫塵對視一眼,悄聲退走。
魔魅已退,夜聆依結束了身體接觸,少見的,鳳惜緣竟然沒有不放。
風雪在這個高度理應更盛於地麵,但事實正相反,四周靜寂的,有些過了。
兩相無言的靜坐了好一會兒,夜聆依忽然抬手凝了一隻冰球放到了鳳惜緣掌心,合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