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微然終是沒有發作,僵著臉走了。
這也在柳長安意料之中。
今日璃王大婚,最不希望別人提起的,大概就是她這個廢妃了吧。柳微然是個聰明人,她一向知道什麼時候能囂張跋扈,什麼時候必須忍氣吞聲。
待到柳微然跨出秋心院的門檻,長安便忍不住拚命地咳嗽起來。
方才對峙了那麼久,又喝了杯涼茶,她隻覺得喉嚨有如烈火焚燒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咳了一陣終於緩了過來,手中覺得一片黏膩,攤開手掌,赫然是殷紅的鮮血。
玉芽拿過一方幹淨的帕子給她擦拭,小聲啜泣著:“小姐,你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怎麼還去喝那涼茶……”
柳長安擺擺手,緩緩坐下:“玉芽,瞧著最近咯血的次數,我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想來大限之日就快到了……這麼多年,跟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算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們太多。你陪著我這麼多年,可曾後悔?”
玉芽隻是搖頭,淚水不住地滾落腮邊,她也顧不上去擦。
柳長安費勁地拉住玉芽的手:“當年娘為我悄悄留的嫁妝我藏得緊,這些年雖花費了不少,但好歹還剩下一些,都在床邊的木匣子裏。你的賣身契也在,你都拿去,今晚就走……”
“小姐……”
“好玉芽,我知道你忠心,必然不肯走。就算是我去了,你恐怕也願意呆在在這裏為我送終吧……”
柳長安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燦然一笑:“還記得我未出閣時問你們四個人,以後若是不做我的丫鬟了,想要做什麼嗎?我還記得你說,你想要出府去尋你的表哥?”
“不,我不離開小姐……”
柳長安臉色一暗,終是開了口:“玉芽,實話對你說,這麼做,我也是有私心的。”頓了一下接著道:“你從小跟著我,最是知道的,我的身子向來不錯,怎麼一進王府就開始大病小病不斷?玉芽,我是被人下的毒!”
“下毒?!”
“不錯,下毒之人正是今日的新郎,李耀。”
玉芽瞪大了眼睛,“璃王,他,他怎麼敢?”
看到玉芽震驚的表情,柳長安隻能苦笑。她身邊四個丫鬟,最沒有心機的就是玉芽了,當年母親就常常打趣說這丫頭是個傻大姐。
即使是在這王府困了十年,即使受盡了人情冷暖,她還是沒變,一樣的天真,從不把人往壞處想。大抵也是因為如此,李耀反而放了玉芽一條生路。
這麼多年,柳長安一直沒和玉芽說過事情的真相。偶爾吩咐她辦些事情,玉芽也是從不追問緣由。
可是如今,她必須要說了。讓玉芽知道一切的事實,讓她抱著複仇的念頭活下去。
雖然會痛苦,但是總是能活著的。
“玉芽,你是我身邊最後一個貼心的人了,你的性子軟和,膽子最小,為人又善良,若非我今時今日實在無法再護著你,我也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府。”長安說著,眼中已有淚意,“我大限將至,今生怕是沒法報仇了,隻能寄望於你了。”
“今天璃王成親,府中的眼睛都盯著前院,沒人會注意到咱們這裏。你就從後門旁的小洞逃出去,先別出城,在城東王媽媽家住下。王媽媽是我乳母的親妹子,定會收留你。待你聽到璃王遭難的消息之後,再去喻府找喻師兄,他會幫你安排好後路的。”
柳長安說著,又拉起玉芽的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無論如何,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嗎?等到師兄為我們柳家翻案的時候,還需要你去作證呢。”她頓了頓,哽咽道:“你以後可不能這麼傻愣愣的了,放機靈點,好好照顧自己。咱們今生主仆緣盡,我連累了你十年。如果有來世的話,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做個好主子……”
玉芽眼睛哭得通紅,緊緊咬著下嘴唇,渾身發抖。良久,終是點了點頭。
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