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道：“你的性子我知道，若是查不到，你不會這麼快來報我說線索中斷。”
誌寧拱手：“果然不出公子所料，我又去查了忽爾博這些日子來的行蹤，查出來果然之前有人找過他們，但是……”
韓德讓問他：“但是什麼？”
誌寧跪下：“但是查到那個人，是後族思溫宰相那一房的家奴。”韓德讓的臉色變了。他定了定心神，道：“不管如何，還是要繼續追查。”
誌寧勸道：“若是後族家務，我們豈好插手？不如把這個結果直接告訴皇上、皇後或是太平王妃、趙王妃。”
“不，”韓德讓搖了搖頭，“事情沒這麼簡單，你須再查下去，我如今已經是上京皇城使，有什麼事，你盡管查。不管查出什麼來，我相信自有主上和皇後做主。”
誌寧不敢再問，於是連著幾日，最終查出了兩個名字。
“蕭海隻？蕭海裏？”韓德讓念著這兩個名字，重重一拳捶在案上，“若當真是他們的話，實是喪心病狂！”
蕭海隻和蕭海裏，是蕭思溫的親侄子，也是這一支中血緣關係最近的人。蕭思溫無子，曾經考慮過在族中擇一嗣子，而若論血緣，這兩個人當排在最前麵。
韓德讓與蕭府多有往來，他知道這兩個人實屬無能之輩，莫說做不成一件正經好事，便是教他們做件有能量的壞事，隻怕也是不成。
以蕭思溫的性情，豈會將他們考慮在內。難道就是因此，方令得二人懷恨在心，對蕭思溫暗下殺手？
當韓德讓的進宮麵奏請求傳到宮中時，燕燕正好和耶律賢在一起。
這幾日耶律賢身體不好，燕燕照常每日到政事堂處理政務。有些簡單的她就當場處理，麻煩的她就帶回來，坐在床邊念給耶律賢聽，然後耶律賢就會輕聲把其中關聯的人和事詳細解釋給她聽，教她如何處理。
當楚補把韓德讓的意思帶到的時候，燕燕在一邊也聽到了，一時陷入沉默。
耶律賢輕咳一聲，看了燕燕一眼，道：“朕如今身體欠安，諸事都交由皇後處理，更何況這是後族之事，還是皆由皇後處理吧。”
燕燕站了起來：“好。”
她不再說一語，直接轉身向外行去。耶律賢看著她的背影，輕歎一聲：“楚補，皇後實在是很適合這個位置。你知道嗎，朕還以為她會推辭呢。”
楚補當下不敢說話，心中卻未嚐不以為是。
皇後成長得很快。蕭思溫死前，她還是個由著性子行事的少女，如今竟能夠麵對任何事情都麵不改色。這種沉穩氣象，仿佛天生。
就算是耶律賢，也不免有心浮氣躁的時刻，但皇後卻似乎除了在蕭思溫死的時候崩潰一回以外，再沒有失態過。
韓德讓以為可以見著耶律賢，沒想到出來的竟然會是燕燕，也不禁一怔。他平複心情，上前行禮：“微臣參見皇後。”
燕燕並不客氣，直接坐下道：“韓通事，你可查到什麼了？”
韓德讓將證據呈上，並說了蕭海隻與蕭海裏之事，道：“事涉後族，臣不敢擅專，還請主上、皇後示下。”
燕燕看完證據，隻說了一句話：“此事涉及人員，不管到哪一層麵，你都可以擅專，我與主上在你背後擔承。”
韓德讓拱手：“是，臣遵旨。”
這一場君臣奏對，是在禦書房中，兩邊侍從林立，兩人一坐一站，中間足隔了一丈遠，所有的傳遞都由侍從經手。
燕燕發現這一個場麵，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難以麵對，她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失控，會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這一場見麵，她穩穩地走下來了，沒有出一絲差錯，而韓德讓，也同樣沒出一絲差錯。
燕燕回到宮中， 將此事一一說給耶律賢聽。
耶律賢靜靜地聽完，歎息道：“德讓實在能幹，女裏查了這麼多天，一無所獲。他才回來這幾日，就能夠查到這麼多線索了。”
燕燕並沒有接他的話題，反而轉了一個目標：“我實不明白，我爹爹並不曾虧待過海隻、海裏二人，他們為什麼如此喪心病狂。”
“一切都是為了爭位，”耶律賢淡淡地道，“橫帳房要爭皇位，後族要爭後位，嫡支要爭族長之位，旁支要爭封位爵位。”
“有什麼可爭的？”燕燕恨恨地道。
“一朝權力在手，就可以隨心所欲，肆無忌憚，豈不快意。”耶律賢淡淡地說，“你說你爹爹待他們並無差錯，可是在他們眼中，你爹爹在這個位置上就是擋了他們的路，你爹爹沒有把他們想要的權力和富貴給他們，就是最大的錯。”
燕燕冷笑：“我不管是什麼原因，凶手必須死。”
過得幾日，忽然女裏來報，說是已經抓到真凶，就是蕭海隻、蕭海裏兄弟。
燕燕一驚，忙與耶律賢商議，並召來女裏相問。
女裏也不避諱，當下道：“之前是奴才腦子不中用，隻照著往常的去抓人審問，前日我營中仵作來報我說，韓德讓去驗看了屍體後，他的手下就去找有以染坊為據點接待殺人生意的人。於是奴才叫人去抓人，把那個染坊的老板忽爾博給抓到了，審問之下，他就說背後支使他們的人，正是思溫宰相的侄子海隻與海裏。”
耶律賢與燕燕麵麵相覷，沒想到連韓德讓以及宮中密探都找不出來的忽爾博，竟是落到了女裏手中。
又聽女裏繼續說道：“奴才初聽還不相信，舊日因思溫宰相之故，奴才也與海隻、海裏有過交情，因此不敢擅斷。所以昨日就下帖請他們來喝酒。他二人酒喝高了，果然失口說出了刺殺思溫宰相之事。茲事體大，臣立刻就將兩人擒下，現已綁縛在宮門外，主上可傳來審問。”聽了此言，燕燕立刻站了起來：“速速將人帶上來。”
海隻、海裏兩人抓進來的時候，已經是被威嚇過了，此時正是精神崩潰的時候，見了燕燕，跪下痛哭道：“皇後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