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麵隱隱傳來砍殺聲,隻沒、胡古典臉色大變,安隻卻麵露喜色,叫了起來:“皇後,你別得意,你們馬上就要倒黴了。”
燕燕哈哈一笑:“馬上倒黴?本來還以為你隻是被利用,現在看來你知道得不少啊。”喝道:“拉下去。”
安隻見嚇不住燕燕,卻被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架起往外拉,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就是隻沒受刑那日,她再看到耶律賢淡漠的臉,忽然想起這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主兒,頓時勾起最害怕的事來,尖叫了起來:“隻沒,隻沒——大王,大王救我!大王!! ”
隻沒震驚而痛心:“安隻,你到底在做什麼?你不說清楚,讓我如何救你?”
安隻卻不敢說,輕泣道:“大王,我隻是一時糊塗。你說過會一生一世保護我的!你說過,我是你在人世最大的期盼。”
隻沒道:“你為什麼要毒害主上?”
安隻不敢說,緊緊閉著嘴。
燕燕道:“說吧。我也好奇罨撒葛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還是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中。”
安隻不敢回答,繼續哀求隻沒道:“大王,你求求主上,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隻沒痛苦地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毒害我哥哥,我救不了你,也不願救你。”
燕燕和耶律賢對視一眼,鬆了一口氣,燕燕道:“把罪人安隻拿下去,好生審問。”
侍衛拉起安隻往外走,安隻見了無生機,麵目猙獰,尖叫起來道:“不,不!隻沒你這個廢物、騙子!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我嫁給你有什麼用?當初要不是這昏君逼迫我,我才不會嫁你。”
隻沒渾身一震道:“慢著。”侍衛止步,隻沒顫抖著問安隻:“二哥逼你嫁給我,難道你從來都不曾真心喜歡過我嗎?”
安隻恨恨地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你。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早知道你會被穆宗皇帝處以宮刑,我根本就不會多看你一眼。”
隻沒受此一激,竟是噴出一口鮮血來。
耶律賢臉色一變,怒喝道:“還不快把罪人帶下去!”
而就在此時,外頭激戰更烈,不斷有軍情報入。
“回主上,韓節使已在南橫街擋住高勳兵馬。”
“回主上,喜哥小妃打開宮門,女裏已經從乾德門殺入。”
“回主上,休哥郎君已經在安東門擋住國阿輦斡魯朵之軍。”
“回主上,達凜郎君已經擒下女裏——”
天空漸漸明亮,陽光普照大地。
乾德門前的廣場上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蕭達凜、耶律休哥兩人站在廣場看著士兵們收拾殘局。
南橫街盡頭,高勳與韓德讓站在各自隊伍當中,遙遙對立。
高勳笑了一下:“沒想到,你竟是沒去南京。”
韓德讓微笑:“我去了,又回來了。我若不離開,你們怎麼會以為陰謀得逞,膽敢發動兵變呢?我若不去南京,又怎麼能安得住幽雲十六州的軍民之心,避免後院起火呢?”
高勳仰天長笑:“我經曆數朝,平生自負異常,沒想到,竟然敗於你之手——你可知道,我若失敗,大遼再不會出一個有足夠分量與他們……”他指了指皇宮:“坐下來談條件的漢人了。”
韓德讓搖了搖頭:“你代表不了幽雲十六州的漢人。你拿他們做籌碼,但你手握大權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為他們真正努力過。你有的,隻是野心罷了。”
高勳縱聲大笑:“野心,誰沒有野心,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隻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我實在是不甘心——”罨撒葛喃喃地說。
這一夜,外麵的喊殺聲從無到有,再從激烈到漸息。
胡輦被迫留在罨撒葛房中,與他一起聽著外麵的喊殺聲,直至清晨第一縷陽光射進窗子。
罨撒葛對外看了一眼,歎氣道:“天亮了。”
胡輦道:“是啊,天亮了。”
罨撒葛放開了胡輦的手,依依不舍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毅然轉頭道:“你走吧。”
胡輦怔住:“你說什麼?”
罨撒葛沒有回頭,聲音低沉:“你不是要離開我嗎,不是千方百計地想逃出這齊王府嗎,你現在就可以走。”
胡輦站起來問他:“為什麼?”
罨撒葛道:“不為什麼,趕緊走吧。遲了,我就改變心意了。”
胡輦怔在當場。
罨撒葛喝道:“高六,叫福慧來侍候王妃出府,備車送王妃走。”
高六顫巍巍地出現在門口,一夜之間,他老態畢現,帶著哭腔應了一聲:“王妃,您隨奴才來吧。”
胡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兩名侍女簇擁了出去,她走到門邊,不由回頭,看到罨撒葛的臉仍然朝著裏麵。
直到胡輦走了出去,罨撒葛才轉回頭,整個人臉色發青,額頭全是冷汗,他躺平在床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高六彎著身子,陪著胡輦走到了大門口。
忽然外麵一陣兵荒馬亂,一個侍從匆匆跑進來:“大總管,不好了,休哥惕隱派人包圍了府邸。”
高六臉上抽動了一下,斥喝那侍從道:“慌什麼!”轉身對胡輦恭敬道:“王妃,您走出這道大門,休哥惕隱會在外麵接應您離開。”
胡輦停住腳步,回頭質問:“出了什麼事?昨天夜裏的喊殺聲整整一夜,你們幹了什麼?”
高六麵如死水,帶著悲哀和絕望:“王妃,您就不要再問了,走吧,走吧!”
胡輦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罨撒葛,他——他怎麼了?”
高六痛苦地搖頭。
胡輦猛然覺得不對,推開侍女,轉身向內院飛奔,推門進了罨撒葛房間。
就見罨撒葛臉色鐵青,仰天倒在床上,胡輦衝了進去,扶起罨撒葛,一搭脈搏,臉色大驚道:“罨撒葛,罨撒葛——”
罨撒葛睜開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一張嘴,一口黑血吐出。
胡輦慌忙去倒了一杯水遞給罨撒葛:“你怎麼了?”
罨撒葛喘息了好一會兒,就著胡輦手中的水衝了口中的黑血,才勉強開口:“你怎麼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