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渤海貢女(2 / 3)

然則等燕燕把孩子們帶走以後,空下來的彰湣宮卻頓時顯得寂寥冷清起來,耶律賢隻覺得索然無味,不禁長歎一聲。

誰知道臨行前夕,燕燕忽然接到密報,說宋主又有北伐之意,頻頻招曹彬、潘美等大將入宮商議。她恐怕再興戰事,決定坐鎮上京居中調配。於是就與耶律賢商議,這次的春捺缽,就由他帶著兩個年紀較大的皇子去,而留下三位公主與小皇子在上京。

耶律賢便率大軍一路直往混同江。這次既然南朝有異動,索性就讓諸屬國皆來朝見。

草原上搭著連綿不絕的帳篷。諸屬國國王相繼來大帳朝拜,呈上貢品,名馬、貂皮、東珠、獵鷹,山珍海味,一應皆有。

接下來的日子,皇帝就進入與各屬國國王遊獵行宴的日程。春捺缽無非是放鷹捕鵝﹑騎馬行獵、鑿冰鉤魚等,皇帝身體不好,隻坐於高處,看著諸武士們行獵,喝一兩杯馬奶酒,大魚大肉不好多吃,歌舞賞久也腦仁疼。

如此過了十幾日,耶律賢早煩了,索性叫幾個親王代勞,自己休息兩日,慢慢地散步休閑。

此處雖是行宮,但卻占地極廣,更多的是山林,偶有幾處建築供人歇腳。

耶律賢一身便服,帶了十幾個從人慢慢走著。不覺走到一處小山丘,就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樂曲之聲。

耶律賢露出驚訝之色。他閉上眼睛聽了一會兒曲子,微微一笑道:“是渤海杴琴,在彈《漢宮秋月》,曲中有悲愁寂寥之情。”他轉頭問:“婆兒,朕來登山的時候,你沒告訴過別人吧?”

婆兒忙道:“當然沒有。主上晨起臨時吩咐,奴才都沒料到。要不然,叫那彈琴之人下來拜見主上?”此處是行宮,不會有不相幹的人進來,想來不是行宮的樂師,就是哪裏的宮人,不過是避人處偷偷自己彈琴解悶罷了。

耶律賢亦是想到此節,忙擺手道:“人家好好地彈琴,何必壞他雅興,朕又不欠這一個頭來磕。”說著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忽然又生了好奇之心,對婆兒道:“要不然,我們上去看看。”

婆兒見他近日來心情消沉,難得有此雅興,豈有不應之理,忙道:“就主上與奴才兩人?”

耶律賢笑道:“就你我兩個。”指指跟在身後的侍從:“你們都留下來。”

婆兒想這行宮禁衛森嚴,且這小山丘並不高,若有什麼事,自己一聲口哨,這些侍衛也能立時趕到,當下應了,陪著耶律賢上山。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山腰一座亭子裏,有一白衣女子手持杴琴正在演奏。

但見女子姿容清秀,雖不美豔,卻有種溫婉如水的氣質。那女子似全身心沉浸在琴聲中,並不曾發現耶律賢二人上來。

耶律賢靜靜站在一邊聽著。女子換了一支曲子,似是當地的山水之音,仿佛林中風聲鳥聲,與天地相融。

這曲子彈得比方才那首古曲更好,耶律賢不由讚道:“甚好。”

那女子正要收拾起琴離去,忽然聽得人聲,轉頭見兩個男子不遠不近地站著,不由嚇了一跳,手中下意識地抱緊了琴,警惕地問:“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耶律賢看著女子這般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好笑起來,便慢慢走近,笑道:“姑娘勿怕,此處行宮,不會有壞人進來的。”

卻見那女子一臉“你就是壞人”的樣子,問他:“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耶律賢順口編了個身份,笑道:“我是隨主上來遊獵的宗室,橫帳房明扆。姑娘怎麼稱呼?為何在此彈琴?”

那女子緊緊抱著琴退後兩步,險些就要踩空掉出亭子,堪堪站住,聽了耶律賢的問題,居然回答說:“我不告訴你。”

耶律賢聽了這有趣的回答,不由笑出聲來:“你便不說,我難道就看不出來嗎?”

那女子不再聲響,那雙警惕的眼睛,便如小鹿一般,隻讓人覺得既想逗逗她,又怕嚇著她。

耶律賢坐在她方才彈琴的石凳上,笑道:“你彈的是渤海杴琴,一曲《漢宮秋月》有如悲泣,說明你正為遠離家鄉而傷心。今年春捺缽渤海國獻了三十六個美女給大遼天子。你就是那三十六人之一,對吧?”

那女子見他猜中,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悻悻地道:“就,就算你猜對了,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

耶律賢哈哈一笑:“好吧,不說就不說。再接著彈琴吧。彈首《高山流水》如何?”

那女子抵觸地看著耶律賢,一聲不吭。

耶律賢就與她打商量地道:“要麼把琴給我,我彈給你聽?”

女子將自己的杴琴抱得更緊了一些。

耶律賢道:“真不給我?那算了。你每天都來這裏彈琴嗎?”

那女子抱起琴就要走:“我明天不來了。”

耶律賢站起來想要挽留:“等等。”

耶律賢才站起來,忽然露出痛苦神色,以手撫額身子一歪,忙扶住柱子才避免倒下。

那女子見狀,嚇了一跳,本能地放下杴琴,扶起耶律賢,緊張地道:“你、你怎麼樣?”

耶律賢額上冒汗,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長籲了一口氣道:“無事,隻是忽然有些頭疼胸悶。”

那女子見左右無人,愁道:“你身子不好,怎麼一個人出來,也沒個人跟著。”

原來婆兒本跟著耶律賢,見亭中隻有女子一人,便有些放心。又見耶律賢上前搭訕,心中一動,故意不走出來,悄悄地落在後麵卻不現身。

那女子甚是羞怯,見陌生男人到來,本擬逃開,誰知對方忽然病發,自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對方又實在不似作偽,終於鼓起勇氣,上前扶著耶律賢坐下。

耶律賢閉目半晌,眉眼才漸漸舒展開來,隻覺身後扶著自己的人軟玉溫香,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溫馨之感。他轉頭看見女子羞怯的側臉,竟有些恍惚起來。眼前的女子讓他恍惚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卻又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