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修長白皙,優雅中透出力度,看得秦宇諾臉一紅——自然,以她的麵相,還是不臉紅比較好——男子又說:“小姐還能不能起身?”
秦宇諾一咬牙,揪著那隻手一個鯉魚打挺,“噌”地立起身。
清俊公子這時倒是愣了一下,看看秦宇諾,隨即笑道:“小姐好俊的身手。”
秦宇諾的臉更紅,也更加慘不忍睹,小聲說:“哪有什麼身手,不過是幹活兒多,動作就麻利點。”
清俊公子又是一驚,道:“小姐說自己‘幹活兒’多?我看小姐清瑛秀雅,氣度華貴,怎麼看也是深閨小姐,怎麼會‘幹活兒’?小姐所說的‘幹活兒’,可是習琴習舞?”
秦宇諾對這人的好感又增一點,卻也忍不住感歎,這公子哥兒誇起人來,是多麼的昧良心啊!
秦宇諾笑笑,簡短地說:“公子過獎。我一個粗使丫頭,公子實在看走眼了。”
公子卻怔怔的不說話,麵色似有恍惚。待反應過來時,立刻連聲道“失禮”,最終忍不住讚道:“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又怎比得上小姐的雅音。今聽小姐一語,餘韻繞梁,如聞仙樂。恕鄙人失禮。”
風卷水露而過,秦宇諾終於淩亂了。
突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嬉笑,粗啞澀滯,在此時溫情款款的氛圍裏,顯得尤為突兀,仿佛一粒老鼠屎落入清水。
二人不禁皺眉,順著那嬉笑看過去,就見一叢灌木遮擋的荒草堆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蜷著個蓬頭垢麵的乞丐。
乞丐背對二人抱膝而坐,隻能看清一頭鼠毛似的灰蓬蓬的亂發。
公子再皺皺眉,秦宇諾的喉間卻輕微地“呃”了一聲,不知為何,心頭竟莫名一動。
就聽那乞丐又秉著一口粗啞的嗓音,低笑道:“喜鵲兒叫,麻雀兒叫,黃雀兒叫,都沒姑娘叫得好聽。燴麵兒扯,拉麵兒扯,米麵兒扯,都沒公子扯得雅致。瓜田李下。二位帶錢了嗎?打賞幾個銅子兒,我再給二位說說好聽的?”
秦宇諾“呲”地笑出來。
公子的氣息一亂,低聲說:“這裏粗鄙,我們換個地方?”
乞丐笑得更歡暢,笑聲老鴉似的嘎嘎的上躥下跳,說:“公子的話,怎一個香豔了得。我們換個地方,哈!換個地方!換個地方幹嘛去啊?這荒山野嶺,瓜田李下,害怕被人看。公子要幹嘛?要親要摸還是要那啥?”
秦宇諾這次笑不出來了。
公子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一拉秦宇諾的手腕,果斷地說:“走!”
抬腳便往另一邊走去。
走了沒兩步,突然一個驟頓。
秦宇諾好奇地問:“公子怎麼了?”
公子腳下挪動兩下,嚅囁著說不出話,白麵微微發紅。
秦宇諾的眉心皺皺,鼻翼扇扇,突然被刺激到,驀地舉手掩鼻。
“哈哈哈哈……”大笑聲衝天而起,驚得林鳥直撲上天。又是那乞丐。
公子終於怒了,斥道:“沒教養的東西,竟然隨地……又不是狗,誰教你的!”
公子精貴的靴子底,赫然踩著一團……屎。
乞丐不以為然地說:“我就是個乞丐,什麼教養?誰來教養我?你來教養?這山林是你家堆你家植的?哪條王法規定隻有狗能在這兒拉屎?我就拉這兒,你讓縣太爺來抓我啊?屎沒長眼你長了眼,屎不踩你你偏要踩屎,你怪誰?怪屎?屎怪你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