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諾驚詫地抬眼看沐梓晟,卻見沐梓晟麵色坦然,毫無閃爍。
秦宇諾終於一收珠子,心道,世間相像的東西多了。況且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然後,轉頭對哥舒文榮、素羽吩咐:“不能再耽擱,現在就去帝京!找西楚帝和豫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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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沐梓晟夫婦安頓好,秦宇諾終於帶著哥舒文榮、素羽和鴻道之,踏上征程。
策馬疾馳半月,幾乎晝夜不息,除了哥舒文榮尚還能支撐外,另外幾人均已是半昏迷狀態。秦宇諾下了狠心,再艱難也絕不停息,讓鴻道之和素羽一個哭哼一個嬌喘籲籲,好不淒慘。
素羽最開始是絕不與哥舒文榮同騎的,但到了後麵幾天,實在支撐不住,隻覺再奔下去,還沒遇到真正的敵人,就得累得一命歸西,因此再也拒絕不了哥舒文榮的邀請,能舒緩一分是一分。往哥舒文榮身前一坐,哥舒文榮果然事無巨細,溫柔嗬護,體貼備至,讓素羽在半死不活之際,又挽回幾分活力。哥舒文榮對此,又歡喜又自得,柔情綿綿,飄飄若仙。
於是,在一人幸福三人痛苦中,曆經半月跋涉,終於遙忘見帝京的城門。
奇怪的是,原本絡繹不絕的城門,此時卻冷冷清清。城門緊閉,沿城牆駐守戎裝軍士,北風卷起的枯葉在城牆上空盤旋。
秦宇諾眉心一緊,止住眾人的前行,掉轉頭,往不遠處的一家驛站走去。
跟驛站的小二打聽,才知道帝京最近封城,說是為保障西楚帝的安全。
秦宇諾暗叫不好,抬眼望向守衛森嚴的城門,隻覺一顆心不斷下落,下落,落入冰淵深處。
沉吟一會兒,秦宇諾左想右想,也不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最終橫下一條心,簡單地交代了素羽幾句,轉身往城門方向行去。
她隻能試試看,盡量說服軍衛放行。
到得城門口,距離五步遠,秦宇諾就被兩道長矛交叉著攔住。
秦宇諾瞥一眼軍衛肅殺的麵孔,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開口道:“二位軍爺,能不能行個方便。小的這次進城,是真有要事,晚了怕就耽擱了。二位軍爺確定,任誰也不許進出城門嗎?我我,我本就是帝京的人,因為有要事出了趟遠門,回來就不讓進家門了,這,這不合適吧?”
一名軍衛鐵著臉說:“滾!”
另一名更惡劣:“死人了嗎?死爹死娘了嗎?沒死人就等年後再回來!又不是本軍爺讓你出遠門的!”
秦宇諾被噎得眼珠子直瞪,卻又不敢發怒。
就在此時,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哀嚎:“爺啊!我的個爺啊!你咋說走就走了啊!你的重孫子還在孫媳婦兒的肚子裏,你詛咒發誓說要看完重孫再走的!你咋說走就走了啊!你讓孫兒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秦宇諾愕然回頭,就見一輛板車被人推著,由遠及近。車上躺著個人,被草席蓋住,隻露出一雙腳。推車的人,和跟隨在車邊的人,都披著麻。
推車的人邊走邊嚎哭,車邊的人默默拭著淚。
秦宇諾瞠目地看著幾人由遠及近,就又聽見哥舒文榮的哭喊聲:“爺啊,爺!您本是金貴之軀,生前妻妾成群,前呼後擁,死後本也該滿堂子孫哭送,滿堂僧人吟經安魂。誰知世事難預料,竟落得今日淒淒慘慘,別說扶棺的人,連口棺材都落不著。爺啊,您在九泉之下怎麼瞑目啊!這都是孫兒的錯!都是孫兒的錯啊!爺啊!您別死啊!”
秦宇諾一口口水被噎在嗓子眼兒。
發怔期間,哥舒文榮已推著板車到了城門口,看見秦宇諾,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耳光子,直扇得秦宇諾眼冒金花。
哥舒文榮邊哭邊罵:“你死哪兒去了啊你!爺都死了!爺死了你都不守床邊!”
秦宇諾搖著頭驅趕眼前的星星,胸中一團烈火,麵上卻立刻扭曲悲愴起來,嘶吼道:“你說啥?啥?爺死了?”
哥舒文榮又是一耳光,吼道:“你自己去看啊!你去看啊!”
秦宇諾一怔,撲到車前,掀開草席,看一眼車上死死閉著眼的鴻道之,立刻“哇”一聲哭開了:“我的個爺啊!都是我不好!人人都說藥王穀妙手回春,我才想到送您老人家去藥王穀!哪知藥王穀也是虛有其名,不但沒治好您老人家,現在還讓您老人家落葉歸不了根!爺啊,您入不了靈堂受不了子孫恭送,隻能兩捧黃土被埋在這裏了!爺啊,孫兒盡力了,真的進不去城啊!您老人家的魂兒要怪,千萬別怪我啊……”
兩個軍衛的麵色一怔,其中一個喊起來:“嗨,嗨,你亂說些啥呢!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秦宇諾仍在哭訴:“您老人家別怪我,不是我的錯……”
一旁披麻的素羽,默默抹著淚。
哥舒文榮“砰”地往軍衛麵前一跪,一抱軍衛的腿,嗚嗚哭得撕心裂肺:“軍爺啊,您行行好,爺爺死得慘啊,死得真慘!得那轉筋,頭頂腳底都扯到一塊兒,胳膊腿扭得跟麻繩似的,舌頭僵直得跟戒尺似的,紮一針都放不出血。軍爺您行行好,看在爺死得慘的份兒上,讓爺回家入靈堂吧,我求求你,嗚……”
軍衛被纏得沒法,剛要揮手驅趕,手心突然一涼,就見被人暗暗塞了一把金珠子。
軍衛又是一怔,哥舒文榮趁著這當口,雙手已跟旋風似的,一把把從自己懷裏掏,又一把把往軍衛的衣襟、袖子、大大小小的口袋裏塞,停都停不下來,讓暗暗觀察形勢的秦宇諾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