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長樂殿,一路往西門行去,果然見宮中燈火通明,各處都有加派的軍將守衛。
因為是豫陽王的馬車,一路上倒也安穩,巡邏的人詢問幾句,對瀟翊一行禮,便揮手讓放行。
繞過星月殿,途經飛蓋樓時,一邊突然傳來一聲沉沉質問:“何人擅自進出?”
秦宇諾一驚,心裏湧起警覺,轉臉便見一頎長男子,由五名侍衛相隨,正步靠近,一身戎裝更將豐朗之姿襯得雄姿英發。
秦宇諾剛有些無措,瀟翊已從馬車裏躬身而出,看男子一眼,有禮地打招呼:“齊國公。”
秦宇諾心中一跳。齊國公!
齊國公賀蘭宣看著瀟翊,麵色倒是謙遜,笑一聲,道:“豫陽王在這時辰穿行於宮中,卻不知所為何事。”
賀蘭一族為南淮著名武將世家,世代軍功,位高權重,賀蘭宣又娶了先朝王後之女,著名的長公主瀟瑤,重臣加駙馬,哪怕身為親王的瀟翊,也是要禮節相待的。
果然,瀟翊對賀蘭宣明顯的質問話語,並未表現出憤怒,而是耐心解釋:“今日本有點事物,要去請示西楚帝,哪知剛走出西楚帝的書房門,就發生這等變故。我也是急匆匆衝出來,不怕你笑話,完全慌不擇路。你說以西楚帝的殺伐決斷,一怒之下要與我為難,我可如何是好?”
說著,不經意地抬手,擦擦額上汗珠,說:“還好,還好,有驚無險。犬子雲黎也被調遣過來,我不放心,特意去關照了幾句。對了,今晚若萬一有衝突,還望齊國公能關照一下犬子。犬子不比齊國公的世子,是縱橫沙場的驍勇之輩。”
一席話說得極謙遜,給足賀蘭宣麵子,賀蘭宣的眼神,果然不自主地鬆緩幾分。
賀蘭宣爽朗笑道:“豫陽王的公子才調縱橫,武技蓋世,哪輪的上我去關照他?關鍵時刻,怕是要他來關照我這把老骨頭才行啊!唉,英雄出少年,不服老真不行。對了,豫陽王這就要回府?今日宮中如此大事,豫陽王一點都不參與?”
瀟翊搖頭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今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朝中也是告了許久的假,能交給雲黎的,都已經交了。恰逢近幾日,內子臥病在床,最受不得驚擾。今晚見雲黎帶兵出行,怕是早被嚇得六神無主。唉,婦人嘛。我還是趕緊回家照看一二。”
賀蘭宣笑得更親切:“豫陽王伉儷情深,一直羨煞旁人。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瀟翊笑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老夫老妻,總不能坐視不管,哪有什麼可羨慕的。倒是齊國公與長姐,那才是琴瑟在禦,天作之合。對了,齊國公既然還有要事在身,我也就不多打擾。改日來鄙府小酌幾杯。”
賀蘭宣立刻對著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職責在身,冒犯豫陽王,改日必定登門致歉。”
瀟翊上車,關上車簾,秦宇諾一拉韁繩,就要繼續前行。
就在此時,車廂內,突然傳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呻吟,拖著長長的尾音,在靜夜中,顯得極為唐突。
秦宇諾的後背“嗖”地一涼,冰風就沿著脊梁直卷進腦子裏。
原本已轉身的賀蘭宣,猛地調轉頭,對著馬車喊一句:“停!”
秦宇諾不敢不停。
賀蘭宣大步跨過去,將秦宇諾一把揪下車,重重一掀車簾。
秦宇諾腦中眩暈,暗暗從賀蘭宣臂下透望,便見車廂內,瀟翊捂住胸口,低垂頭,額頭上冷汗漣漣,又發出一聲呻吟,與先前那聲大同小異。
秦宇諾稍稍鬆口氣,卻馬上又緊張起來。
無疑,那第一聲呻吟,是昏迷而轉醒的西楚帝發出的。
萬一西楚帝迷迷糊糊地再發出聲音,可如何應付?
關鍵是,現在看來,賀蘭宣已對他們生疑。
賀蘭宣盯著捂胸垂頭的瀟翊,眸色深黑,緩聲問:“豫陽王怎麼了?”
聲音聽似關切,卻夾著若有若無的凜冽。
瀟翊搖著頭,咬牙道:“最近經常這樣,大夫說是胸痹。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賀蘭宣再凝視瀟翊片刻,突然一轉頭,對身邊的隨從吩咐:“豫陽王的病情耽誤不得,快扶豫陽王去太醫院,找汝大夫看一看!”
瀟翊邊捂胸口邊擺手,又深吸幾口氣,看似緩和一點,終於抬頭,轉向賀蘭宣,虛弱地說:“不勞煩齊國公了,我先回家。我這身體,一貫由子明大夫照看,我會遣人去找子明大夫。”
賀蘭宣果斷道:“豫陽王這是說哪裏話?這節骨眼兒,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胸痹非同小可,還是趕快醫治的好。豫陽王先將就一下,子明大夫,我會遣人去喚,豫陽王還是先去太醫院看看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