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轉向身邊侍衛,咬牙低吼道:“你瞎了眼了!豫陽王重症在身,還不快去幫襯?”
侍衛急忙上車,不輕不重地一扶瀟翊的胳膊,瀟翊還在說著“不用不用”,侍衛卻已不容分說地將他扶下車,站立片刻,另一侍衛已喚來另一輛馬車。瀟翊被送上車,由賀蘭宣的侍衛親自駕車,往太醫院行去。
秦宇諾腦中一片嗡鳴。
賀蘭宣滿目陰翳,對著車廂內環視一遍,目光便落向車座下。
秦宇諾隻覺胸腔裏盤旋著刀子雨,刮得血肉橫飛。
賀蘭宣轉身對隨從吩咐:“你,仔細檢查馬車,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
然後,又轉向另一名隨從:“你,馬上去長樂殿,看看西楚帝還在不在殿中!”
秦宇諾的腿肚子在厚重的棉褲下發軟發抖。
侍衛雷厲風行,眼看就要掀開車座上覆蓋的白虎毛毯,露出其下空間。
秦宇諾嗓中幹啞得溢滿血腥味。
賀蘭宣冷厲的目光已投注到她身上,冷聲問:“老實說!豫陽王進長樂殿,到底……”
就在此刻,旁邊一聲厲喝,打斷所有人的動作:“你們都在做什麼!”
檢查車廂的侍衛頓在半途,賀蘭宣也將目光從秦宇諾身上移開。
秦宇諾的心頭重重顫動,激起無數酸澀的波紋。
然後,所有人都對著喊話的方向,默默跪了下去。
夜幕下佇立的宮裝婦人,鶴發童顏,鳳目含威,雍容純和中盡顯不容辯駁的高貴。
太後奶奶?
秦宇諾的一切語言都凝噎在喉中。
太後由貼身侍從擁護,居高臨下地掃一眼眾人,淡淡地問:“齊國公?”
賀蘭宣哪裏敢造次,乖乖回答並請罪:“微臣在。微臣奉命駐守於此,驚擾太後鳳駕,懇請太後責罰。”
太後冷笑道:“責罰?哀家可沒這麼大膽,敢責罰齊國公。長公主怪罪起來,哀家可是吃罪不起的。”
這話說得雷霆萬鈞,賀蘭宣的頭,不禁垂得更低。
太後說完,掃一眼馬車,問:“這是翊兒的馬車?”
賀蘭宣說:“回太後,是。”
賀蘭宣的心裏,無法不忐忑。太後對豫陽王的舔犢之情,別說南淮,整個鬆洲大陸都算得上人盡皆知。偏偏當今南淮王又是個孝子,即使太後不看重他這大兒子,他對太後還是畢恭畢敬,不敢失半點禮遇。
這件事,太後突然橫插一杠,賀蘭宣真不知怎麼周旋才好。
太後說:“哀家在散步途中,見翊兒被你的侍衛生拉硬拽,也不知拽往何方。齊國公你身為長公主駙馬,朝廷之棟梁,位高權重,一呼百應,翊兒被你差遣,哀家也不敢說個‘不’。但齊國公你沒見翊兒正患重病?即使是對庶民,有重疾纏身者,也不該如此粗暴。齊國公你說對不對?”
賀蘭宣忙不迭地解釋:“太後恕罪。微臣不是差遣豫陽王。借微臣一個膽子,微臣又哪裏敢差遣豫陽王?微臣是眼見豫陽王身子不適,遣人送豫陽王去太醫院。”
“哦?”太後又冷笑兩聲:“敢問齊國公,送翊兒去太醫院,又是請哪位醫師診治?”
賀蘭宣說:“回太後,微臣本打算請汝大夫替豫陽王診治……”
“豈有此理!”賀蘭宣的話未說完,就被太後一聲厲喝打斷,驚得在場的人,連同秦宇諾在內,都是一個激靈,就聽太後憤慨道:“難道齊國公不知,汝大夫是主治脾胃病的?與翊兒的胸壁有何關聯?翊兒病情不輕,連子明大夫都不敢輕舉妄動,平日一藥一針,都謹慎再謹慎,稍有差池,就怕引來大禍。齊國公你此舉,不是……不是……”
手指顫顫地直指賀蘭宣,太後終於咬出一句:“你不是草菅人命!是不是看哀家一把老骨頭不中用了,連著哀家的孩兒,也要一並清理幹淨?陛下也是哀家的孩兒,你怎麼不連著陛下一並清理了?”
賀蘭宣伏地大聲請求:“太後息怒,請太後息怒!微臣是看豫陽王病得重,一時心急,才出此下策,微臣一時考慮不周,請太後務必恕罪!務必恕罪啊!”
太後重重一揮手,說:“罷了,今日的事情就到這裏。翊兒已被帶到哀家宮中。翊兒的馬車,也一並帶過去吧!翊兒坐不慣別人的馬車!”
說著,雪厲目光掃向秦宇諾,厲聲斥道:“你還愣著幹什麼?聽不清哀家的話?起來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