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諾瞠目結舌。
沐梓晟說,剛進藥王穀時,宋子逸就已對他講明了實情。
而昨晚,她在沐梓晟麵前扯那一個大謊……
沐梓晟原來早就看出來了!
秦宇諾那顆碎成渣的心,再度合攏,再碎,再合,永無止境……
秦宇諾的麵色已慘不忍睹,沐梓晟卻轉移目光,重看向沐淞玥,說:“玥兒既然無異議,等這次一回宮,我們就準備婚事。”
沐淞玥說:“謝父皇關心。”
秦宇諾完全不知自己是怎樣吃完早飯,怎樣走回房的。
沐梓晟今日似乎不急著召醫師。他的心智已恢複得差不多,秦宇諾的傷勢也恢複得差不多。
沐梓晟一路將秦宇諾送回房,卻沒有離開的意圖,反而在書桌前坐定,隨意抽出本古書開始研究。
秦宇諾隻能陪坐在一邊,那滋味,真比烙紅的刀片刮骨還銷魂。
秦宇諾略垂著頭,沐梓晟專注地看著書。但秦宇諾總感覺,沐梓晟那含義深深的目光,其實從另一個隱秘方向射過來,直刺進她眼底。
沐梓晟那雙眼就跟照妖鏡似的,將她秦宇諾照得原形畢現。
關鍵是,沐梓晟明知秦宇諾在欺騙他,甚至明知秦宇諾在跟他最疼愛的兒子“苟且”,還能不動聲色,不急不躁。
沐梓晟真是個活佛啊!
也不知沐梓晟看了多久的書,跟陷進去似的,渾不知光陰流逝,猛一拍桌麵,將秦宇諾駭得差點仰麵跌下去,就聽沐梓晟朗盛讚道:“說得好!治世之道,不外乎這麼三條,諾兒怎麼看?”
秦宇諾慘白著臉,問:“三……三條?”
沐梓晟抬起清潤的眸子,含笑看著她:“三條。”
秦宇諾的嘴唇發顫,說:“我沒聽說過,哪三條?”
沐梓晟說:“親賢臣,近德妃,信孝子。”
秦宇諾聽得腦中一嗡鳴,眼前一黑蒙,就知沐梓晟終於忍不住要發難了。
沐梓晟放下書,輕輕握住秦宇諾的手,問:“諾兒有什麼看法?”
秦宇諾竭力掩蓋著抖動不定的目光,說:“我從小被虐著長大,飯都吃不飽,哪裏讀過書?暗地裏識幾個字已經不錯了。晟哥哥你何必考我?”
沐梓晟笑得更溫潤:“賢臣暫且不說,諾兒可知道什麼叫德妃和孝子?”
秦宇諾的麵色已慘不忍睹,嚅囁道:“就……就是……總之不是我這樣兒的。”
沐梓晟的眉心微微一皺,柔聲問:“哦?不是諾兒這樣兒的?還不是哪樣兒的?”
秦宇諾的嗓子眼兒已開始冒血:“不是儲君那樣兒的……”
沐梓晟的眉心再一皺,好像不解:“諾兒是說,我的玥兒算不上孝子?諾兒你算不上德妃?玥兒不孝?諾兒失德?”
秦宇諾哆嗦半晌,突然一甩手,明眸中如火燎原,聲音嗖地大了起來:“晟哥哥,你既然全都知道,殺死我算了!我,我罪大惡極,我就該被千刀萬剮誅九族,晟哥哥你別對我手軟了!”
一說到“誅九族”,秦宇諾心裏倒帶勁了一下子。將秦若凝連著誅了,也是挺快意的。
說完,心頭一抽,立刻又接了一句:“是我勾引儲君的,跟儲君無關……晟哥哥你知道我閑來無事喜歡擺弄些藥丸,用得還得心應手,儲君是被我下藥了……儲君什麼也不知道,他其實是受害者。”
沐梓晟聽得眼珠子一大,驚道:“你說什麼?你說玥兒被你下了藥?你……你強暴了玥兒?”
秦宇諾決定一狠到底,狠聲說:“什麼‘強暴’,是強抱!抱了一下而已!我看他長得挺精神的,一時興起,就抱了一下。”
抬頭一看,沐梓晟的眼簾已止不住地顫動,眼仁亮得幾乎能著上火。
沐梓晟在,在幹嘛?
這表情,是在憋著笑?
沐梓晟用多麼樂觀的態度直麵自己的綠帽子啊!
沐梓晟憋了一片刻,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立刻收勢不住,還越來越肆無忌憚,直到笑趴在桌上。
秦宇諾看著沐梓晟劇烈聳動的雙肩,茫然地問:“晟哥哥?”
沐梓晟說:“別說話,讓我再笑一會兒。”
秦宇諾瞠目結舌地守在一邊,腦中盤旋著一股妖風,直到沐梓晟慢慢平息,再抬起頭,憋著一臉餘緒未了的笑,問:“諾兒悶得慌嗎?”
秦宇諾問:“啥?”
沐梓晟重握住她的手,說:“諾兒悶在家裏,大概悶得慌吧。我帶諾兒出去走走。”
秦宇諾一臉懵懂地被沐梓晟拖出了門。
外麵陽光明媚,天高地晶,秦宇諾卻覺得這世界,已全然超出了她的掌握。
沿一片百草爭奇的大園子外行走,另一側便是幽深無底的懸崖,霧氣從穀底浮起,繚繞於腳下,仿佛雲中漫步。
秦宇諾與沐梓晟並肩前行,心中七上八下全沒著落,暗暗扭頭看沐梓晟,卻見其麵色從容,意態灑脫,安謐中透出絲絲連綿的興致,是正宗的遊園狀態。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君王氣度,上得了戰場震得住朝堂,順得來民心忍得了兒子搶後娘。
秦宇諾深吸一口氣,打算轉移一下情緒。再憋在這股困惑中,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一腳踏下懸崖來個天外飛仙,求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