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還琴斷情(1 / 2)

她坐上山陰的軟榻,輕輕地抱住她,低道:“郎君,我都聽到了。”

“靜姝?”黑暗中,她轉過頭來。此時此刻,她太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可靠的肩膀。

“別哭,”她寬慰道,“他的心中有郎君,定會推掉親事的。”

會嗎?

她的喉嚨一緊,清楚地感受到從心尖處傳來的窒息。

無聲地笑了笑,她帶著濃濃的哭腔道:“許是不會的。”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既答應,便不會輕易更改了。

他和她,也許隻能走到這裏了。

將頭埋入綠珠的懷中,她疲憊道:“靜姝,就一回,讓我痛痛快快哭上一回。我保證,明日醒來,我再不會這般軟弱,這般沒用了。”

綠珠沒有說話,隻是將懷中的她又緊了緊。

無邊的黑暗中,隻有一陣又一陣肆意的帶著發泄的哭聲從房中斷斷續續地傳來……

一晃又過了好幾日。

這幾日,山陰呆在山府中,沒有出過一步門。本來她這般從鄴城回來了,理應到太子處,和太子詳細彙報一番此行的情況。

奈何她現在真的沒有這個心情。

出手相助太子,是因為衛玠的關係,眼下與衛玠陷入這樣的困境,連著對付太子,她都失去了興致。

這樣沉靜地坐了好幾日,日盼夜盼中,這一日傍晚,終於有護衛拿著一封信件匆匆地進來了。

將信件呈給山陰,他稟道:“小郎,衛府送來的信件。”

衛府?

她接過信件,心髒卻在這一刻,驟然停了兩秒。

遲疑著打開信件的封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迅速地取出打開:信紙上一片空白,什麼字都沒有。

她艱難地開口:“衛府何人送來的?”

“稟小郎,是衛府二公子衛玠使人送來的。”

在護衛有力的回答聲中,她微微點頭:“退下吧。”

“是。”

猶記當日桃花林下,白衣郎君牽了她的手,柔情款款地說:“日後你我二人成了親,也尋這麼一處桃花林可好?”

“到時不必理會世上諸般煩惱事,一舟一槳,泛湖而遊。阿陰可歡喜?”

“一切有我,阿陰隻需守著你我之間的白首之約即可。”

又看他執起一把桃木梳,輕輕落在她的發際,口中輕吟:“一梳梳到底,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誓言猶在,盟約仍新,與她約好要共度一生的人,那個在雪光中,一身雪色大氅風光霽月走入她心裏的白衣少年,卻無聲地對她說出了她最不想看到,也不想聽到的那幾個字。

她錯了嗎?

在這樣朝夕瞬變,風起雲湧的時代,拚了自己的全力去爭取一份沒有雜質的感情,終究是她天真,是她犯傻了吧!

嗬嗬傻笑了兩聲,她任由手中那張白紙飄然而落。

既不願委曲求全,既無法認同他的這種觀念,那麼,她和他一樣選擇分開。選擇對二人而言,最理智的決定……

丙辰日。大吉。

洛陽城中街道,處處披紅掛彩。

這一日,是衛府二公子衛玠迎娶樂府千金樂氏的日子。

此刻,衛府大門大敞,正院的大廳與側廳之中,皆坐滿了來恭賀的貴客。新人拜堂已經完成,眼下,難得脫去一身白色裳服,以大紅色出場的衛玠正舉杯朝著賓客們一一致謝。

這門親事,且不論天作之合,門當戶對,便光是從相貌來說,不少偷窺到新娘長相的賓客無不拍手大讚郎才女貌。

觥籌交錯,喜慶無比的宴席進行到高潮間,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極為清越極為靈動的聲音:“昔日故友娶親擺宴,竟然將我漏請了?衛兄,你何其無情也!”

這聲音,本來不高,然那清靈中帶著磁性的調調在這一幫熙熙攘攘的賓客談笑中,竟是顯得分外與眾不同。

於是,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越來越多的賓客不由自主地伸出頭探視起來。

坐在宴席之中,始終掛了一副淡然的表情,隨意談笑的衛玠也手中一僵,抬起頭來。

數幾十道目光盯視中,隻見大門處,一位白衣少年眉目含春,眼帶笑意,雙手負後,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

她的步履,極從容,極輕快。三步兩步,便已走到坐於首座的衛玠麵前,拱手相戲道:“衛兄大喜,卻不發給小弟請帖,有意乎?”

她調笑的神情,又是自然,又是親和的語調,令得旁邊坐著的賓客紛紛起哄:“叔寶竟將這麼一位妙人給忘了?真真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