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迷迷糊糊的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好像離得自己很近,又仿佛飄渺的極遠。
安若溪聽不分明。隻覺得頭也沉,眼皮也沉,身子卻是軟綿綿的,如同漂浮在半空之中,使不出半點的力氣。
渾渾噩噩間,似乎有一隻微涼的手指,靠近自己的鼻端,那樣凜冽的氣息,倒比那寒徹入骨的春水,還要冷上幾分。
恍惚間,安若溪聽得一個涼薄的聲音,輕蔑的冷哼一聲,帶著比磨過的刀鋒還要銳利的殘戾氣息,絲絲縷縷的鑽進耳朵裏。
縱使昏昏沉沉的,安若溪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四個字,說的是:“竟然沒死!”
那冷酷輕淡的口音,如同冬日裏冰凍三尺、深不見底的寒潭。
安若溪很想睜開眼睛來看看,究竟是哪個男人與自己有著這麼重的深仇大恨啊?但無奈她的眼皮,就像是被萬能膠給黏住了一樣,怎麼張也張不開。
思緒漸漸的下沉,直如要沉到萬丈深淵裏去一樣,墮入黑暗之中。然後,安若溪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月色溶溶如匹練,傾瀉下來一地的銀霜,照在男人挺拔偉岸的身影上,如同籠罩了一襲清冷飄渺的光暈。
大理石雕刻一般的麵容上,兩道濃眉好像遠山佇立;一雙諱莫如深的眸子,如漆黑的夜空裏,遙遠卻璀璨的寒星,又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湖麵風平浪靜,內裏暗流洶湧,令人一眼望之,就似被其中隱藏的漩渦吸住,不自覺的淪陷,終至不能自拔……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瓣,性感而涼薄,似是隨時都會從中傾吐出毒藥一樣的字眼,讓人迷醉,亦會令人心碎……眼前的男人,周身散發著不經意的壓迫之感,令人窒息,仿佛頃刻間,便可翻手為雨覆手為雨,定人生死。
沒錯,這個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正是這焉王府的主人,淳安國四王爺淳於焉。
而此時,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低眉垂首的站著,等待著王爺接下來的指令。
淳於焉英俊冷毅的眉眼,一觸即發的緊緊皺著,居高臨下的看向蜷縮在地、昏迷不醒的女子。
但見她一張本已清瘦的小臉,被寒涼的春水,泡的愈加慘白;鮮血汩汩的從額頭上的傷口流出來,有一種觸目驚心的妖豔;一雙眼眸緊緊的閉著,氣息微弱,整個人就像一條垂死的魚……但她竟然沒死!
淳於焉青色的衣衫,在女人的鼻端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俊朗飄逸的臉容上,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那奄奄一息的女人,毫不留情的轉身,即要拂袖而去。
任由溺水的女人躺在地上自生自滅。
所有的婢女以及家丁,隻能屏氣凝神的麵麵相覷,實不知該怎麼處置眼前這個命懸一線的王妃娘娘。
但見其中一個丫鬟,卻似猶豫掙紮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四王爺淳於焉的麵前,急聲道:“王爺,求求你救救娘娘吧……”
淳於焉望著一片沉默之中,膽敢求他救沐凝汐那個女人的丫鬟,正是她身邊伺候的唯一一個婢女,名叫陸籠晴。
“她的死活與本王無關。”
寒潭般的雙眸諱莫如深的在丫鬟的臉上掃過,淳於焉輕輕淡淡、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開口道。
字字如刀,割在昏迷不醒的人兒身上。連空氣都不覺冷了幾分。
“把她帶回涼歡軒……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挺拔的身軀,頭也未回的吩咐著,男人毫不留情的離去。
惟留身軀一震的丫鬟,和躺在地下,無知無覺的沐凝汐。
悠悠的睜開眼睛,待看清楚房間裏的情形之後,安若溪重又閉上了。
一定是做夢,要不然為什麼映入她眼簾的,會是一個破敗簡陋,沒電視沒電腦沒冰箱沒洗衣機的地方呢?
還有,就連她身子底下躺的這張床,都是硬邦邦的木板,而非她舒舒服服的席夢思。所以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心安理得的躺倒在床上的安若溪,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感覺卻愈發清晰,四肢百骸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等等,不是仿佛不是,而真的不是好不好?
倏地睜開雙眼,看著自己那一身詭異的長衫長袍,安若溪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剛打算瞧個分明,卻突然聽得一個又驚又喜的傳來:“娘娘,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