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亦塵手中的長劍,也在挽出一個極為漂亮的劍花之後,完美收官。曲終劍停,就像事先排練過千百遍,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默契一般。

安若溪與連亦塵的目光,同時相交。

放低了緊繃的弦,安若溪的心,也仿佛突然鬆懈了一般,不由的衝著連亦塵微微一笑,就像當初元旦晚會上,一曲即完,她與死黨相視而笑一樣。

連亦塵隻覺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要從堅硬的胸膛裏,不能自控的跳出來一般,那樣澎湃而熱烈的砰動,仿佛每一下,都撞擊成女子的名字,呼嘯著,咆哮著,迫不及待的想要衝破喉嚨,一吐而快,但是這般的千言萬語,直到了嘴邊,卻似有千軍萬馬的阻礙攔著一般,講不出聲,開不了口。

他隻能呆呆的佇立在原地,遠遠的看著麵前流光溢彩的女子,雙足像是踩在了雲端裏,輕飄飄的仿佛隨時都會飛起來;又像是被人灌滿了鉛石,沉重的無法抬得起來。

此刻的他,與她,隔著數步的距離,仿佛咫尺般接近,又仿佛天涯般遙遠,遠到也許,窮盡他這一生一世,都無法走到她的身邊。

連亦塵就那麼癡癡的望著女子,混沌的心底,一時喜,一時悲,旁若無人,患得患失。連淳於焉淩厲似霜的目光,利刃一般射向他,都不曾覺察。他的眼中,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統統縈繞的都隻有女子的姓名,除此之外,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的一切。

而大殿上的眾人,卻也依舊沉浸在適才琴聲、劍舞營造的快意江湖裏,一時之間,不能回過神來。

淳於焉望著那個傻傻的笑著,無知無覺的女人,冷硬如石的一顆心,突然就像是被人拿著一根針,猝不及防的,狠狠的紮了一下般,那樣尖銳的疼痛,雖不會致命,卻清晰的可怕。

隻是這樣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不速之客,很快便被淳於焉無情的擯棄,幽深似海的眼眸裏,惟剩下一抹冷冷的浮光,暗流湧動,沉鬱陰鷙。

“好……”

啪啪的兩下擊掌聲,在餘韻繞梁的大殿上響起,直到此刻,宇文洵澈方才從猶如天籟的琴聲和歌聲中,回過神來。

“沒想到四王妃如此的讓小王大飽耳福……小王這一生,還從未試過聽到這般動人的琴聲和歌聲……”

那宇文洵澈,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一邊鼓掌,一邊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灼灼的目光,像黑熊看到了蜂蜜一樣,落在對麵的安若溪身上。

毫不諱言的話音,也將廳上失神的眾人的思緒,給拉回了原地。

連亦塵緩緩的將目光,從女子的身上移開,一張溫潤輕淡的臉容上,此時卻不由的有些羞紅的印記。

淳於焉輕薄的嘴角,那一抹泠泠的笑意,便愈加的凜冽。

安若溪疑是自己眼花,也就不甚在意,況且那宇文洵澈的目光,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自己身上,想當作無知都不行。

“宇文世子過獎了……嗬嗬……”

忍住心底的惡寒,安若溪隻得幹笑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為防那宇文洵澈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糾纏,安若溪趕忙將頭撇上一邊,尋找轉移話題的目標,一抬眼,便瞅見柳灼蘿那又是妒忌又是不屑的目光,眼珠一轉,已有計較,遂道:

“怎麼樣?柳姐姐……妹妹我剛才彈奏的這首曲子,你之前可有聽過?”

果然便見那柳灼蘿化妝明豔的一張俏臉上,瞬時一陣青,一陣白的,麵色變了好幾變,還真是好看呢。

安若溪笑的愈加神采飛揚,活像一隻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傲嬌小狐狸。

“哼……我沒有聽過,不代表其他人沒有聽過……”

直過了半響,柳灼蘿才咬牙切齒的蹦出來這麼一句話,她本想違心的說自己聽過,但是轉念又一想,萬一被人問這是什麼曲子,她答不上來,豈不是更讓人笑話?所以最後隻能嘴硬的胡攪蠻纏一番。那又懊惱又怨恨的神情,就似生生吞了一隻蒼蠅般,吐不出,咽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