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如連亦塵,怎會察覺不到她的規避,那一顆滾燙灼熱的心,便不由的冷了幾分,苦澀的滋味,也一點點的漫上來……斂了去,卻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照著她的希望,落了座……茶色清亮,盛在青釉白瓷杯裏,蒸騰出滿室繚繞的香氣,氳的女子一雙精致的眉眼,似水墨畫裏的九天謫仙一般,姿容勝絕,美麗不可方物,叫人望之,愛慕如敬,卻又愈加的想要靠近……“汐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連亦塵聽到自己嗓音低沉,徐徐問道。

安若溪正在往壺裏添著水的手勢,便不由的一僵,頓了頓,卻是展顏一笑,輕聲開口道:

“連大哥……你放心……這些年,我一直過得很好……謹大哥從火海裏將我救出之後,一直陪在我身邊……如果沒有他……我今日大概也不能和你坐在這裏了……他待我……真的很好……”

說到後來,話聲更是漸低……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傷……每多念端木謹一次,她對他的感激與內疚,也便多增一分……連亦塵卻是清眸瀲灩,眨也不眨的凝在她身上……當年……為什麼不是他將她從熊熊烈火裏救出來?或許現在,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便會是他……“汐兒……你會跟他成親嗎?”

語聲一澀,連亦塵堪堪開口……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嗎?若果她的回答……他又該如何?刹那之間,心底卻已是千回百轉,幽然成殤。

胸口之處,有細細碎碎的疼痛漫延開來,炙的安若溪呼吸一緊,內疚更甚。

“我與謹大哥……我對不起他……是我辜負了他……”

眸色一恍,氤在瞳孔裏的朦朦霧靄,便不由的又厚重了幾分,流淌著水漾的浮光,一點一滴,都是對“端木謹”三個字的負愧……連亦塵卻是心底,重重一跳。瀲灩的眼瞳裏,刹那間掠過無數驚濤駭浪,轉瞬,卻已化成一片灼灼,如墨色漆黑的眸底,倒影著麵前女子的容顏,慢慢的勾纏成一抹勢在必得的執念……“汐兒……你可願意跟我走?”

低緩而堅韌的話聲,從男人的嘴角逸出來,字字沉鬱,重若泰山,壓在安若溪的心頭。

“連大哥……你在說什麼?”

安若溪一時之間不能反應過來,愣愣的,一片迷茫,連被男人溫厚的大掌,緊緊握住了雙手,都忘了要掙脫出來。

連亦塵眸底卻是清明如石,執著的,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般,一字一句的開口道:

“汐兒……跟我走……你知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的心裏……便再也抹不去‘沐凝汐’三個字了……無日或忘……就像是烙在那裏……這一生一世,都磨滅不了……這五年來……你可知道我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我不信你會死……拚了命找你……我告訴自己……隻要你還活著……隻要找到了你……我便再也不會放手……汐兒……跟我走吧……我會比任何人都待你好……不會讓你再受任何的傷害……相信我……”

男人凝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燙似火,堅硬如鐵,那樣的情深意重,那樣的纏綿悱惻,濃的化也化不開……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千鈞巨石,投到安若溪本已平靜的心湖之中,驚起大片驚濤駭浪,洶湧澎湃,難以自抑……一時之間,心頭百般滋味,似苦似甜、似感激、似內疚,綿綿層層,兜兜轉轉,久久不能平息……大掌更緊的包裹住女子的小手,常年握劍的掌心,布滿薄繭,無論遭遇怎樣強勁的敵人,都理應幹燥而堅硬,方能將一柄劍,握得緊,但此時,那裏卻已是汗濕一片,明明潮熱如滾水,滲進皮膚裏,卻化為無數根利刃一般,在他的血管裏千刀萬剮著,不會致命,卻痛不欲生……連亦塵看到,在女子懵懂而慌亂的眼底,有不自覺的掙紮,一絲一絲的逃出來,也許她自己尚不知覺,他卻看得分明……掌心一點一點的收緊,仿佛隻要他握的夠緊,她便再也不會從他的生命之中離去……他便可以這樣牽著她,走盡一生一世的歲月……箍進骨頭裏的鈍痛,讓安若溪恍惚飄渺的神思,有瞬間的清明……下意識的望向眼前的男子,卻正撞上他灼灼的目光,如繃緊的一張弓,蓄勢待發,那銳利的箭矢上,是簇著火的,燃燒成一片荒蕪,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一切焚燒殆盡……安若溪但覺心底如刺,錐的生疼。

“連大哥……你知道嗎?我早已經為人娘親……我的孩兒……他叫無憂……再有幾個月,便是他滿五歲的生日了……”

安若溪沒有將手掙出來,任由他握著,輕聲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