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臉黯淡無光,略顯粗糙,跟市井婦人沒什麼兩樣。
唯有那一雙眸,因著淚水的衝刷,晶瑩剔透,直直的盯著前方,沒有恨,也不再有哀求,一片空洞。
鳳君冉瞧著,胸口愈加窒悶。
他蹙眉,手捂著胸膛,慌忙將視線收回。
“皇上,可需要臣幫忙?”。
門外站立的安仲朔等的著急,側麵向鳳君冉詢問情況。
突然出現的聲音將鳳君冉的思緒打斷,也將他從近乎夢魘的情緒中解救出來。
鳳君冉起身,走過去看了看銀針,感覺被麻沸散浸泡的差不多了,撈出來,再次走到康安安身前,下針的時候,才回頭回了一句,“不用!”。
這聲不用,終於讓床上的女人眼珠子動了動,她看著鳳君冉,墨色的瞳仁彙聚出蝕骨的寒意。
鳳君冉觸及到這目光,心尖一顫,斂眸,薄唇抿直,左手攬住右手的衣袖,下針,毫不猶豫的刺入康安安的心口處。
這銀針不似平日裏鳳君冉所用的銀針,這銀針很長,略粗,中空,方便取血。
盡管康安安心裏有準備,可當鳳君冉將銀針刺進她的血肉時,一股錐心的疼痛,自胸口的位置蔓延至四肢百骸。
康安安從來沒經曆過這種痛,像是身體裏的骨頭全都被敲斷,敲成一節一節的,痛的能將靈魂都撕碎。
她以為生孩子就夠痛的了,可生孩子與這痛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偏偏,她痛的要死,卻沒法喊,沒法罵,連個簡單的皺眉動作都沒法做。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流淚。
她不想哭,但痛感挾裹著眼淚噴湧而出,沿著鬢角滑落至枕頭中。
安安,忍忍,再忍忍,一會兒就好了!
她不停的給自己暗示,可她真的好痛!
疼痛讓時間變得難熬和緩慢。
康安安索性抬著頭數屋頂的橫梁。
一根,兩根,三根……
當數到第十根的時候,一股更深的疼痛從心口處襲來,這疼痛似將剛才敲斷的骨頭又碾成了碎片。
康安安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全部集中到心口的部位,然後沿心口的部位射出。
原來,剛才針刺入心並不是最疼的,真正難捱的,是從心尖取血的時候。
鳳君冉運掌於康安安的胸前,以內力從銀針中空處牽引出一條血線。
那血線仿佛一根浸泡了血的繩子,一頭連著康安安,一頭連著一隻潔白的瓷碗。
隨著血被引出,康安安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睛像蒙了一層紗,影影綽綽的,什麼都看不清,不僅如此,她唯一發泄的方式也被疼痛堵塞,竟然再流不出一滴淚來。
片刻後,鳳君冉見碗中的血已足量,遂收回手掌,將一部分血倒入瓶內,瓶內的靈蚺嗅到鮮血後,瞬間清醒,張著小嘴喝的歡暢。
鳳君冉一眨不眨的瞧著,直至靈蚺喝的肚子鼓鼓的,琥珀色的眸閉了閉,再睜開,似滾過萬千糾結,突然,鳳君冉指尖微動,一道難察的內力衝向靈蚺的頭部。
原本鮮活的靈蚺瞬間沒了聲息。
這一切,剛好入了康安安的視線。
小安子——
她的小安子死了!
靈蚺的死仿佛是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康安安雙目呆直,突然感覺小腹一陣痙攣,肚子一抽一抽的,有濡濕從雙腿間流出。
她的孩子啊!
遭了這麼多的劫,也躲過了這麼多的難,終究還是要離她而去。
隻是,沒想到,取孩子性命的人竟是鳳君冉!
鳳君冉,你殺了你的孩子!你殺了你的孩子!
康安安雙目緩緩合上,陷入昏迷中,她神態安詳,仿佛睡著了一般,大片的血如蜿蜒的小溪,在身下流淌,染濕了床榻。
而這一切並未被鳳君冉察覺,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藥引和心尖血上麵。
“安大人,進來!”,鳳君冉邊喊邊拉過一旁的薄褥蓋住康安安的身子。
話音剛落,安仲朔推門而入,向來淡然的臉上覆滿擔憂和忐忑,他匆匆行至鳳君冉身邊,抱拳道,“皇上!”。
“將靈蚺加水熬煮,混合碗中的血,分兩次讓嵐兒服下!”,鳳君冉說著將東西遞給安仲朔。
安仲朔雙手接過,高舉至頭頂,眸中有淚花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