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花月蓉而言,今夜又徹底無眠了。若是放在以前,那定是因為害怕和孤獨,而如今卻是因為內心太過幸福。正如前麵所說的那樣,從江南小地方來的她,生性膽小,遇到一些恐怖的事情甚至是一條惡狗,或是一隻老鼠都會嚇得她臉色發白,全身抽搐。而今天差點落入日本人之手,那該是多麼不堪的嚴重後果,她卻並沒有象以往那般孤苦無助,也不覺得不寒而栗,她預感到自然會有人來救她。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覺啊,她也搞不懂,隻覺得隻要有他在,她的心就是安全的。夜黑風高,心頭小鹿亂跳,自是無心睡眠,打開窗,才發現天空雪花已紛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呼出淡淡的薄煙。此情景,怎不讓人又生孤單?有道是,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欲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
花月蓉是師父陳豔秋的養女,她生得俊俏,有學藝的天賦,師父對她視如已出,疼愛有加。花月蓉自己也很勤奮,年方二八的她已經是師父欽定的接班人。雖說伶人命運多薄,吃的是一碗青春飯,讓許多人看不起,甚至很多人隻拿她們當‘清吟小班’的歌妓一樣對待。不過對她來說這已經很滿足了,對生活她別無所求,與世無爭的她更添得一種清新優雅,超塵脫俗的韻味。
第二天一大早,葉昆起身收拾房間支起窗杆,才發現昨夜裏悄悄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細小的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蕩,美麗的雪景,純淨的白色,立刻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就要告辭了,他不想驚擾任何人包括陳斯年,昨日並沒有什麼感覺的傷口,今天卻覺得有些腫脹發痛。他擺了擺手臂,伸了一個懶腰,拉開房門卻正好撞見花月蓉秀發披肩,淡妝素顏一襲粉紅對襟布衣,手腕挽著葉昆的風衣站在門前。
四目相對,半晌無言。
“怎麼?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花月蓉抬頭直視著葉昆,臉頰泛著紅暈。
“哦,月蓉姑娘,請進。”
“屋子收拾得很幹淨,我還想著給你收拾來著,看來是沒事可做了。”
“讓月蓉姑娘費心了,你怎麼不好生歇息,這麼早起來?”
“如果貪睡,隻怕有的人早早的就要從眼皮底下溜掉了。或許一聲道別也沒有,也未可知,豈不是可惜了那緣分。”
“月蓉姑娘太客氣了,請坐。姑娘是用茶還是用點溫水?”
“不必勞煩了,恩......你這是要出門?”
“是嗬,我得回去上課了。”
“隻是你的傷還沒好,一定要記著經常回來換藥,師父的跌打創傷藥是很有名的。”
“嗯,我會的。”
“還有,要注意保養,不要弄濕傷口,要忌口,少吃些辛辣的食物。”
“嗯!我知道了。”葉昆看著花月蓉,忍不住笑著說:“你真是有些像我的老媽。”
“外麵好別致的雪景,在我家鄉很少有這樣美的景致。到了冬天,我總是希望能下一場大雪,就像現在這樣。可惜從來也沒有過,隻是稀稀疏疏幾片,落在地上,就不見了。”
“誰說不是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月蓉自幼跟隨師父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緣分淡泊,若有一天能葉落歸根,月蓉死而無憾了。”
“姑娘才貌雙全,不知有多少人豔羨,你一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葉昆心裏開始暗暗著急,眼睛不住的向窗外望去。
這怎能躲得過花月蓉的眼睛?
“時候不早了,就讓我送送你吧!”
話到此處,花月蓉也不想說明,她知道葉昆已有心上人,與其心生痛苦,不如隨緣。
說完起身給葉昆披上了風衣。衣服已被精細的潤過,散發著淡淡的梨香。
出門,花月蓉披了一件棗紅織錦鍛披風尾隨而來。
“外麵風寒,就此留步吧!布鞋濕了腳會很冷。”葉昆回頭看著花月蓉,說道。
“這裏有一錦鍛香囊,送與你做個掛件,不會嫌棄吧?”
“姑娘說哪裏話。真漂亮!我一定好生保管。”
“不知,再見可否有期?”
“會的,有機會我會過來看你們。保重!”
“保重......”
葉昆走到巷口,回頭見花月蓉仍站在風口,風雪吹起她美麗的長發絲絲飄逸,如薄紗遮麵,如此惹人伶愛的人兒怎不叫人擔心掛念。再看下去,隻怕這腳也邁不動了。揮揮手,還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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