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靜猛地蘇醒過來，那感覺仿佛失重，像是在一節長長的列車廂裏支著頭打了五分鍾的盹，驟然睜眼，列車正經過隧道，車廂外透進來的光明明暗暗，生生滅滅。
她下意識地扭頭瞧楊慎思，中途改變了主意，低頭看了眼時間。
比剛才僅過去了三十五秒。
誰能相信，就在這三十五秒裏，她和楊慎思談了一場甜得齁過去的戀愛，渡過了漫長而無所缺憾的一生。
她震驚地抬眼看向楊慎思，後者就站在她身旁，把雙手揣在褲袋裏，低眉垂目，長而濃密的眼睫遮暗了眼底神情。
“為什麼……”她有無數的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你是想問，”楊慎思悠然道，“為什麼‘體驗係統’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肖文靜點了點頭，低聲喃喃道：“它從來沒有……沒有這麼正常過……”
她一直覺得“體驗係統”非常惡趣味，它設定的故事要麼是悲劇，要麼是還不如悲劇的開放式結局，她在這樣的故事裏選擇了葉子襄，也選擇過顧遴，每一次都心力交瘁，讓她醒來以後巴不得趕緊忘掉。
可是這一次不是這樣，這一次她和楊慎思隻是換了種身份，他們依然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她甚至擁有了愛她的父母雙親……而他和她的戀愛過程也幾乎沒有大的波折，一帆風順，順理成章。
太完美了，太不像是“體驗係統”以往的風格，所以肖文靜難以置信。
“因為這次由我主導，”楊慎思微微笑著，態度溫文，說出來的話卻反差得強硬，“因為他們都不適合你，‘體驗係統’是想告訴你，和不合適的人在一起過程和結果都不會美好，隻有正確的人才能達成完美結局。”
“你的意思是，”肖文靜有點臉紅，“‘陰刻風水’選擇了你？”
楊慎思抬眼看她，沉默地凝視了一會兒，微笑道：“不，是你選擇了我。”
肖文靜的臉更紅了，她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來，他們在“終極秘境”裏早已戳破了兩人之間的那層紙，他們已經變成了兩情相悅的……情侶？
兩人對視的時間大概有點久，後方傳來反抗組織成員們不滿的嘀咕聲，楊慎思頭也不回，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握住了肖文靜的手。
肖文靜本能地縮了縮，他握得不緊，卻奇跡般無法掙脫，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熱燙而濡濕，竟分不清是他還是她的汗水。
“‘陰刻風水’應該充足電了。”他開玩笑般道，“那就動手吧。”
…………
……
他們是如何衝出那幢房子，如何在荒無人煙的山崖上且戰且走，肖文靜的記憶有些模糊，她仿佛又回到了“終極秘境”的“江上台”，被密密麻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妖怪包圍，唯一的念頭就是殺出重圍。
由白天到黑夜，再到東邊天空翻出第一波魚肚白，萬丈清暉席卷天地，黑暗節節敗退，整個世界像正在拉開麵紗的美女，一點一點，分毫畢現。
反抗組織成員齊聲歡呼！
楊慎思不為所動，數不清第多少次衝了過去！
肖文靜站在山道上，倚著冰涼的石壁，一步之外是深不見底的險崖，看著那個男人果決地衝入重圍，淡淡晨曦罩住他矯捷的身軀，修長四肢，仿佛一隻線條優美的野豹。
他在進攻，人在重圍中縱橫來去，不管反抗組織成員如何刀槍並發，沒人能觸到他的實體。
他穿梭於空間的縫隙，以一種好整以暇的獵人姿態，戲弄著他憤怒的獵物。
他奪到一把刀，不停揮舞，刀光大多是虛的，偶爾卻是實物，被攻擊者及時發現，飛快轉身，那人已隱沒到別處，隻剩下重重幻影和血流不止的傷口。
敵眾我寡，肖文靜看了一會兒，倒定住心。看來反抗組織成員大多身手平平，即使有很多同伴掩護，楊慎思仍然能夠穩定地占據上風。
何況還有她。
肖文靜舉高“陰刻風水”，它在她掌心中非常順暢地變成一把槍，正是“終極秘境”裏她借用過幾回的楊慎思的槍，也不知道“陰刻風水”是什麼時候偷偷吞噬了它。
她已舉起槍，心頭突然震動，忘了發射。
什麼時候開始，她也學會把人命不當人命？什麼時候開始，她已被風水界的規則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