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站在一棵樹下, 燈光斜射而來,照得他麵容半明半暗, 神色顯得模糊不清。
這樣的夜晚,讓尤茜想起高中的那段時光。
高二開始晚自習,八點才放。尤茜在相對輕鬆的文科班,沈傾卻是理科重點班, 後者經常拖堂,沉迷學習的尖子生們一句怨言都沒有,巴不得上到十二點, 再回去刷套題。
那之中, 年級第一的沈傾卻公然和老師作對, 隻要在前門瞧見小青梅的身影, 立刻拿了書包走人。
帥氣得無可救藥!
這件事傳得風風火火, 典型少女漫橋段惹紅無數女生的眼,青梅竹馬近水樓台, 說他們沒早戀都無人相信, 好在雙方家長都是學校老師,兩三句話便澄清。
隻是……
那時的尤茜,看著竹馬不顧講台上老師的痛罵, 越過錯愕不已的同學,來到她麵前。
心裏, 早就不是什麼青梅竹馬情了。
“其實, 家離學校也就十幾分鍾的距離, 以後我自己回去好了, 免得你落下課程。”
尤茜說這話其實心情挺複雜的,既擔心影響沈傾學習,又害怕他真的應下,讓自己一個人夜歸。所以低著頭,表情百轉千回。
路燈照亮柏油路,流動的影像遊曳地底的魚,隨著身旁少年之後的話,激蕩出劇烈水花——
“無所謂,你更重要。”
你更重要……
你比學業更重要……
17歲的尤茜偷偷打量身邊的少年,燈光斜射而來,他麵容半明半暗。卻成她心裏,極美的油畫。
他把她寵上天,卻也親手將她打入地獄。
分手後,她努力不去想他,企圖將過去23年的回憶全部清空。
然而,再次見到他,心底還是起了波瀾。鹹濕的潮汐,衝刷著礁石的傷口,激起的每一朵浪花,都是尖銳的痛楚。
尤茜握緊手,努力克製著情緒朝他走去,在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步子,語氣生硬地問:“攤牌的理由想好了?”
沈傾注視著他,雙眼似蒙著烏雲的天幕,半點星光都無。
他喉結滾動幾番,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嗯”。
尤茜麵無表情地點頭,冷淡地從他身邊走開,先一步跨進小區,對著前方的黑暗說:“那就走吧,我跟我媽發個消息,讓他們過來。”
曾經親密無間的戀人,如今隔著一條寬闊銀河,她不再靠近,他也跨不過去。
沈傾凝望她背影,心口發悶,仿佛已下起傾盆大雨,但眼角卻是幹澀的。
難受到哭不出來的感覺,從決定和她分手開始,就沒有停歇過。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一路來到沈家。
上次一起回來的時候,還商量著年末一起去看雪,尤茜自由行的攻略都做好了,結果,卻因為他,要讓兩家人失望了……
老舊樓梯的感應燈總是不靈,尤茜跺了幾下腳也不見亮,索性抹黑上樓。
沈傾在身後說:“走慢點。”
她沒說話,故意加快腳步。
黑暗中,似乎聽到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尤茜,你別這樣。”
她哪樣?都被甩了,還要對他言聽計從和顏悅色嗎?她沒那麼賤。
二樓的感應燈亮了,尤茜一口氣跑上四樓,這才想起,還沒和他對說辭,不得不折返回去,站在樓梯口,問追上來的沈傾:“想好怎麼說了嗎?”
沈傾停下腳步,隔著十二層階梯看她。
其實,他還沒有想好……
但姚馨周末就要來拜訪,他必須趕在之前向父母攤牌跟尤茜分手的事。
所以,他忙完實驗室的事就來了,停車後站在尤茜家樓下,見她臥室的燈暗著,知道人還沒回,便給她發了條短信,去小區門口等她。
短信一直沒回複,他於是準備打電話過去,卻見一輛敞篷跑車迎麵駛來,刺眼車燈的背麵,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和他的小青梅……
那一刹,呼吸和心都亂了。
親眼見到別的男人送她回家,比中午聽到有人要追她還要震懾。
分明有什麼痛苦地低吟著破碎在耳邊。
他沒忍住,反問:“那個人…就是喬熠?”
尤茜愣了愣,明白過來他所指是薄霍淩,本能地想說不是,可轉念一想,她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於是別過臉,皺眉道:“我在問你攤牌的事。”
她的厭惡和排斥,沈傾怎會察覺不到?
將喉間苦澀全都咽回去,他隱忍地提醒:“沒有我在身邊,你自己多長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