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方婆子瞥了她一眼,趕緊出來,扯住袖子把方沉碧拉進屋子:“是你那後娘趕你回來的嗎?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可做成這樣,也不怕造孽報應子女身上,就算她一個婦道人家再怎麼能幹,也還是得靠著我們方家,到底你本就姓方,她那三個拖油瓶隻是後改的姓。嫁進來這幾年,連個蛋也下不出,還那麼霸道,她到底憑什麼腰杆子這麼硬啊。”

兩人撩了簾子進去屋子,方阿祥再沒心思掃院子,丟下掃帚,蹲在灶台前,猛抽了兩口煙袋鍋子,悶頭不做聲。

確是如此,即便是方婆子再如何口不留情,不管方安對馬巧月的不滿積了多深,這些都動搖不了馬巧月和三個子女在方家的地位。馬巧月的恨意也並非沒有理由,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對於多餘而礙事的人事來說,從不會心慈麵軟。

整整一個正月,方沉碧一直病著,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晃晃之中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虛幻還是現實,從前那些情景一幕幕倒放,沉默,責罵,孤寂,隱忍,直到死亡那一刻。

“娘,寶兒好點了嗎?”耳邊傳來的是方安的聲音。

“這一病,不知道還能不能好,大夫來也看過了,藥也喝了,怎的就是不見好,唉,造孽啊。”

造孽嗎?人活著就是這樣的循環,今世還前生,來世還今生,可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還得完呢?

“娘,巧月在河源縣的遠房親戚初五的時候來鋪子裏串門,說是河源縣的大戶蔣家想收個利落乖巧的女孩,我想來想去,也覺得是為了寶兒好,所以想送她過去。”

“什麼?這又是你家裏那個長舌頭老婆的主意吧?她不願給你生養親生的孩子,就連寶兒也容不下眼嗎?”

方安臉上表情十分不自然,想狡辯,又生怕方婆子不信:“不是的娘,我也覺得這對寶兒好,人家有錢的大戶人家,有吃有喝,寶兒入了人家做女兒,說不定還能跟著公子小姐一起讀書識字,怎的也比陷在我們這個小山村要好,虧她不著的。”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我不同意送走寶兒,不同意。”方阿祥蹭地站起身,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憤怒:“以後寶兒就跟著我們過,不礙著你們兩口子的事,不要看了討煩,想方設法的把孩子弄走。”

“爹……”

“我也是這意思,安子,就算你疼你老婆,可也不要事事沒個主見,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遲早會被那女人牽著鼻子走的。”方婆子坐在床上,手裏的針線活不停,卻越說火氣越大。

“娘,這不也是為了寶兒好嗎?跟著我們過苦日子難道好過去人家享福?”

“你閉嘴,我說不行就不行。什麼去享福,什麼收女兒,說白了就是給人家做童養媳,能好到哪裏去?”方阿祥站起身,拎著煙袋鍋子準備出門。

“爹,巧月她有喜了,現在鬧得厲害,你就別跟著添亂了行不行。”方安一急,說漏了嘴。

一句話,屋子裏頓時靜的駭人,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喜又驚,又不自覺的將目光都投在躺在床裏的方沉碧身上,那麼一時間,似乎再重要的理由,再可恨的手段都變得無足輕重,總有個更重要的借口,可推翻之前的種種。

半晌,方阿祥靠著床邊委身坐下,商量著問:“非要送孩子走嗎?多她一個,我跟你娘養著,不會礙著你們事的。”

方安不由深深一歎:“我勸了很久了,始終都說不通,現在她懷了孩子,為這事鬧的要死要活,我怎麼敢惹。”

又是沉默,方沉碧背對著三人,睜大了雙眼,隻等最後一個決定,可她心裏實在太清楚,最後贏的人絕對不會是她。

方婆子看了看坐在一邊的方安,也是愁容滿麵,輕聲道:“可現在寶兒的身子不好,能不能活也不一定,人家也未必願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