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3)

馬文德送走了蔣悅然便去了方沉碧那裏,方沉碧正在給孩子為米湯喝,馬文德湊過去,瞧著孩子輕聲道:“我聽說三少在舟曲的礦早就順利開了,似乎做的還很不錯。”

方沉碧點點頭,終於抬了頭,問:“表舅舅看了那兩本兒賬本吧,覺得如何?”

馬文德尋思了片刻,道:“東西在大夫人手上,這賬本是萬萬遞不到老爺麵前的。”

方沉碧嗯了一聲,又道:“表舅舅也是別說了,既然她要給她就是了。”

馬文德倒是突然不懂了,以為方沉碧對於大夫人的恨必定會接著一次又一次的抓住她把柄,可現下她突然麼這麼話,反而讓馬文德倍感奇怪了。

蔣煦進來身子格外差,已經躺了近一個月了,方沉碧偶爾帶著孩子來,他曾看過一次孩子,隻覺得心裏也有喜歡,可他執拗的不願抱一抱孩子,自顧著生悶氣。

沈繡的喪事辦了幾日,哭也好,悲也罷,人死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新替換內容如下:

蔣府很快恢複了平靜,蔣淵一走,盛園也空了下來,馬文德尋思這事兒,瞧著方沉碧問:“那丫頭倒也是個忠心的人,你當真要留下?”

方沉碧點頭:“她出去了也沒有地方去,方梁要是看得上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兒,就留下來吧。”

馬文德嗯了嗯,轉身兒出去把月荷給帶了進來,月荷心裏也是沒數,沈繡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到底在哪,她見方沉碧坐在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掏了懷裏的東西,哭道:“少夫人別趕我走,除了蔣府我也不知道能去哪了。”說罷把東西遞了過去,道:“二少夫人臨終之前就把這東西預備下了,說是將來也要給大少夫人您的。您就看在我們少奶奶平素與您姐妹兒的份上就收了我吧。”說著遞出一個紅布包,方沉碧拿過東西也沒多看,又聽月荷道:“我們少奶奶就占了您這麼大的情分兒,早就知道自己不成了的,也不樂意多浪費了,就總跟我說將來要是不測了就讓我跟了您,說您是好人,知道疼人兒,這東西也是我們少夫人平素省了下來的,說是將來給孩子用,少歸少了,總是有那份心意在的。”

方沉碧倒是沒料到沈繡這一出,她翻開紅布包,見裏麵有隻金鐲子,想來這已經是沈繡身邊最後值錢的東西,想到這也不免心酸起來,可憐她臨終前還有這樣的心思,到底也是個知情的人。

方沉碧朝月荷道:“姐姐這情我是念了,日後你就留下來在這屋子裏頭伺候,若是找到合適的人,我就許你出府陪你嫁妝,讓你過自己的日子去。”

月荷竟沒想到方沉碧會對自己如此仁慈,不禁哭問:“原不知是我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兩位少奶奶都憐惜,月荷一定知恩圖報,這輩子都不嫁,隻盡心伺候大少奶奶和小少爺。”

方沉碧訥訥的看著窗外,含糊道:“知道我為何留你下來嗎?”

月荷點點頭,聽方沉碧道:“就隻因為你這幾年都還盡心盡力的伺候她,讓她走後一程還有人陪。”

月荷哭哭啼啼的跟著應聲,方沉碧歎了歎:“別哭了,死對於她來說未必是件壞事兒。”

第二次替換:

晚上時候馬文德又來,卷著一包賬本,外麵天氣冷,翠紅生了爐子等火旺了方才拎進去。床上孩子剛吃完奶正躺著依依呀呀揮著小手,方沉碧拿著撥浪鼓逗弄孩子。

馬婆子也剛熱了一鍋湯,掀簾子時候嚷嚷道:“沉碧啊,趁熱快點喝,下奶的東西,可要把這白嫩嫩的小東西喂得胖呼呼的。”

方沉碧應了,把孩子交給月荷,跟馬文德一起坐在桌子前看賬本,才翻了幾頁,方沉碧抬了頭問馬文德:“這冊子不用看了。”

馬文德納罕,湊了上去輕聲問:“你當真不看?據我所知,三夫人這麵也沒閑著,跟著二少爺一道再京城的幾家新開的鋪子裏動了手腳,哪裏的賬房管家說不好已經給買通了,這功夫我們去查,保準兒一查就都露餡兒了。”

方沉碧徐徐合了冊子,道:“表舅舅也一定看的出來蔣府日後的日子到底怎麼過的。”

馬文德自然清楚方沉碧意思,遂斟酌道:“你可放心,我預備了後手,決意不會落了空。”

方沉碧點頭,道:“表舅舅心裏清楚的很,既然如此,不如由著所有人這麼來,水渾了才好摸魚,他們是如此,我們也是如此。”

馬文德怔了怔,看向方沉碧,木訥的問:“你還在恨吧。”

方沉碧淡淡一笑道:“因為我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言出必行。”

隔著沒多久馬文德又把賬本給搬了出去,躲在大院柱子後頭的丫頭見了,忙不迭的往東邊跑,進門時候,三夫人正在喝甜湯,旁側的蔣叢也在。

“又慌慌張張,後頭有鬼追你不成。”

丫頭忙站的工整,學話:“夫人莫愁,我都看清楚了,馬大管家方才進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了來,看樣子也沒商量很麼話,貌似大少奶奶哄孩子睡覺根本滅有功夫看,就那麼一團又給搬了出來,您可不必擔心了。”

三夫人嗑著瓜子,與蔣叢圍坐在小暖炕邊,笑道:“老爺子現在也多半聽我的,即便那個方沉碧查出了什麼也多大了不起,隻要老爺子剩了一口氣兒,還輪不著她當家做主。”

說罷蔣叢眯眼笑道:“娘看了方沉碧那孩子一眼沒有,奶粉氣的很,將來也肯定長個混吃海造的主兒。”

三夫人湊過去,低聲跟著湊合:“就今兒連老太太都說那小子長得像蔣悅然,誰知道兩人在私底下是不是有了一腿,留了種又讓他哥哥替名兒,可算是兄弟兩個,留的種也不分,爹就隨便認了。”

蔣叢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娘你這話說的真是趕勁兒,但這話可巧別讓外人聽了去,小心惹了是非出來不好收拾。”

三夫人抿嘴笑道:“你瞧方沉碧那張小寡婦臉上終年是見不到個笑的,現下生了孩子,倒也平順了許多,可說到底還是個討人厭的主兒,整天就跟在大房屁股後頭幹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兒,現下肚皮還爭了氣,日後大房必定是要抬她的,你瞧著吧,就憑蔣煦要死不死的樣子,誰能嫁給他,方沉碧成了正房是早晚的事兒。”

兩人說著,簾子猛地被推開,半大的孩子嬉笑著衝了進來,直直撲向三夫人懷裏,大叫了聲“娘”。凡夫人見了自己兒子回來,笑逐顏開,忙朝著蔣叢道:“可也不是我這個做娘的不予你方便,你可知曉現在府裏的狀況愈發的不成了,我這也是托了三姑六姨的幫著張羅,才隻在方沉碧眼皮子底下擠出那麼一丁點兒出來,你一張嘴就是三百兩,你想要我老命不成。”

蔣叢旁觀三夫人表情,忙撒嬌道:“娘可是不知曉了不是,然地再舟曲的礦是翻了翻的賺,這在京城裏是人人得知的,可虧著人家李家頂頭硬氣,托的人牢實,我們都替不去,想分一杯羹都困難。我家那口子是什麼招兒都想盡了,到最後還是不成,又去尋了然弟說小話兒,可他確實湯水不進,怎麼都不行,你說我能如何?眼看著現下蔣府都不如從前了,娘又帶著弟弟,日後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你當不靠我還能靠誰?二哥那裏怎麼說定,沒瞧著屋裏頭的斷了氣兒都沒回來,還不知道他分寸?”

這話說的不是不在理兒,三夫人當初是為了靠上個能弄錢的主兒,找來找去,能找到的也隻有個蔣淵,可說到底她對蔣淵也是一百個不放心,就怕將來反口,可能一分一文也拿不到手。猶豫了半晌,三夫人從床上下來,鬼祟的跪在地上翻一個檀木箱子出來,打開箱子又翻了布包,裏頭露出幾章銀票出來。

三夫人滿心的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拿,抽了兩張之後,便隻餘了一張下來,道:“都說嫁女兒就是往門外潑水,可我偏把自家女兒當兒子使喚,我就知曉你成的,回頭讓女婿可要金貴點用,這可是娘的血本兒了。”

蔣叢接過銀票,笑不攏嘴,連連道:“成的,成的,娘要放心,若是賺了哪裏少得了您的一份?”

另一頭兒,來鳳一大早去蔣茽屋子裏頭瞧瞧,蔣茽氣色還不錯,見了來鳳也是高興的很。剛巧大夫人也在,來鳳說了幾句話就退了出來。回頭來鳳又修書一封,由著小廝秘密從後門帶出去,這信是送到京城去的。

來年春暖花開時候,一歲多的蔣璟熙愈發出落出模樣出來,因為年紀太小,乍一看真是漂亮至極的小姑娘模樣,平素又乖巧可人,無論是老太太還是大夫人或是蔣茽無不是喜愛的要命。說來也怪,璟熙小時,蔣煦自是一次也沒抱過,等到孩子漸慢長大,他也越發喜歡起這個孩子來,倒是突然像起一個父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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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辦正事兒時候怎麼不見你行,哭吧,遲早把這家業哭的賠光了底兒,我倒要看你們孤兒寡母的還能去哪。”

側房聽聞蔣淵這一番歇斯底裏叫罵聲嚇得連哭也不敢出聲,孩子倒是還不懂怕,仍舊哭個沒完,蔣淵恨到了極點,甩手離了房間。

側房看著人走了,方才用袖子抹了臉,問那小廝:“人走了後事兒怎麼辦的?是不是老爺老太太們讓少爺回去?”

小廝點頭:“二少奶奶這一走府裏就捎了信兒,少爺怎麼也得回去一趟才是。”

側房聞言應聲道:“也是,人都走了,到底要回去再看最後一眼,對了你這就去收拾行李去,算上我的一並準備了去。”

小廝納罕,問:“夫人身子現在方便一起同行?”

側房拍了拍懷裏的孩子,輕聲道:“有人走了,總要有人站住來不是。”

小廝倒也精明,馬上明白她意思,忙道:“夫人說的即是,說的即是。”

蔣淵到底也是與沈繡有感情的,人就是如此,活著時候也許並不上心,可一旦走了,就會讓活著的人想到太多太多,蔣煦夜裏睡不著,心頭上焦躁的很,開始翻來覆去的想著從前與沈繡耳鬢廝磨的種種來。感情總是在的,可後來慢慢變化了,人不如新,有了桃花顏也就慢慢忘了河源縣還有杏花容,又逢沈繡不生子女,這才讓蔣淵與她越來越遠。也是因為離著遠,漸漸的蔣淵也忘了還有個原配的妻子在。現下沈繡無聲無息的死了,蔣淵反而感到想念她來,這一夜也不得閉眼,他翻來覆去的回憶才發現可供他回憶居然那麼少,他就快要記不得她長相了,於是第二日一早蔣淵就帶著側房一路趕回了蔣府。

蔣悅然也是一早得到的消息,那時他正在李府吃飯,聞言也是一怔。蔣淵本就大了蔣悅然不少,沈繡進門時候蔣悅然年紀還小,隻覺得這個新入門兒的嫂子實在是溫柔漂亮的很,可後來他見了方沉碧,他才知道,原來也有這般漂亮的沈繡都無法比擬的人在。

蔣悅然亦是一得到消息就往回趕,是比蔣淵更早一步回了蔣府,府裏頭早是裏外三層給白色包了個遍。

方沉碧一身雪白,站在庭院裏,落葉紛紛,樹木零落,一片蕭颯。蔣悅然眉頭微蹙,一雙眼盯著方沉碧的背影牢牢鎖住,她似乎比從前更瘦了,白皙優美的脖頸微微側著,瀲灩雙眸微眯,她看向被挽聯麻布圍在中間的靈位,有些愣神,再一看雲鬢雪釵,絕美清靈,簡直美煞整個世間。翠紅抱著孩子給方沉碧送了過來,方沉碧這才醒了神,轉手去抱孩子,才不大的孩子到了娘親手裏咧了咧嘴,伸了小手比劃。蔣悅然頓住腳步站在她們身後看,原來方沉碧也有表情柔順安然的時候,就在抱孩子的一瞬,這個女人與他從前認識的每一個她都不一樣。

翠紅無意扭頭一看,還被不發一聲的蔣悅然嚇了一跳,道:“三少您回來了?”

方沉碧扭頭往後看,但見蔣悅然身著一套墨色長袍,正定定看著她跟孩子。蔣悅然點頭,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方沉碧母子麵前,他高大的擋住了風刮來的方向,方沉碧一時有些尷尬,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翠紅忙打圓場,問:“三少看看我們小少爺長得如何?”

蔣悅然挪眼看了看緞被裏裹的奶娃娃,他看了一眼又不禁再看了一眼,他也說不清楚,不知為什麼,看著孩子便覺得與自己有些相似,看了一眼還想再看一眼,他甚至想去抱抱他。

蔣悅然沒動,而是側頭不輕不重的問了一句:“這小東西到底什麼時候能張嘴講話?”

翠紅巧笑道:“三少真是心急,這才多大的奶娃娃,要說話還得等一段時間呢。”

蔣悅然又靠近了瞧瞧方沉碧的懷裏的孩子,諷笑道:“方沉碧,這小子怎麼會長的像我,難道是做娘的時候煩誰孩子就長得像誰不成?”

說罷伸手作勢要抱孩子,方沉碧不肯,卻也掙不過蔣悅然,被他生生的將孩子從自己懷裏抽離,方沉碧急道:“你手腳輕些,小心捏疼了他。”

蔣悅然不管那些,將孩子別扭的抱在懷裏,兩隻手僵硬的將孩子攔在胸前,陰陽怪氣的道:“叫聲三叔聽聽。”

孩子竟是沒哭,也是超蔣悅然搖了搖小手,咯咯笑出聲來。

方沉碧仰著頭看自己兒子笑逐顏開,一瞬間有了所謂幸福的團圓感覺來。蔣淵回來時候正式喪事的第二日,人還停在後院的棺材裏,蔣淵一步一拖的往後院去,方沉碧正守在那,見是蔣淵也便站起身微微俯身,蔣淵朝她擺擺手,方沉碧便起身離了後院。

回去路上蔣悅然正等在窄道裏,見方沉碧出來,他也不動,穩穩站在樹下隻是看著她,

方沉碧到蔣悅然身前時候,他突然伸了胳膊攔住方沉碧,方沉碧亦是想開口跟他說話,可連她也不曉得事到如今他與她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還是沒有好好吃東西。”

方沉碧微微抬起頭,那般絕色容顏在如今亦是又多了一份清豔的柔美,她輕聲問:“聽說你與李家小姐的婚期近了。”

蔣悅然咧嘴笑:“嫂子,你期待了這麼久,可是預備好了我大婚的時候送些什麼好物?”

方沉碧心頭一紮,嘴角彎出漂亮弧度,道:“三少想要些什麼?”

蔣悅然反問:“要什麼都成?”

方沉碧道:“我們璟熙收了三少的東西,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預備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