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意思?說我蠢啊?老人的無禮打消了君釉寒的恐懼,她強壓下怒火,心裏更不耐煩,隻想早點走出這屋子。
“那,遙遙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或者留下什麼東西?”老人問。
又來了!君釉寒雖然不勝其煩,但秉著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還是禮貌地搖了搖頭。不過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老人似乎對此也並不是很關心,像隻是隨口一問。接著並不是林譽和君釉寒事先想象的那樣詢問胡思遙的情況,而是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君釉寒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出去,找到林譽不管不顧地發起脾氣來,她衝林譽嗔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裏?”
林譽睜大眼睛,狀似無辜:“這有什麼啊?”
“啊?我答應陪你見老院長,可沒答應你我一個人見她呀!”
“有什麼嘛,你跟思遙是朋友,她那麼傷心,如果她想問你什麼,我杵在那裏,她老人家看著活著的雙胞胎姐姐,再聯想到死去的自己一手帶大的苦命孩子,那不是更加刺激她惹她傷心嗎?”林譽攤著手,疑惑地看著君釉寒,繼而恍然大悟,“哦——你害怕一個老人啊?一個毀了容,樣子令人害怕的老人!”
“誰說我怕她了?但你事先總得跟我說一下吧?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啊,可以把安慰的話說得更加好些。”君釉寒漲紅著臉分辯。
“你既然不怕她,我跟不跟你說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來拍戲,還要來個預演啊?”
“你!”君釉寒一下子語塞了。確實,林譽說中了她的心事,自己是害怕與老院長單獨相處,可這話怎麼也不可能向別人說出來,如果說出來,那不是比林譽的所作所為更無禮了?她感覺林譽到了孤兒院後似乎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初見時的溫婉,但現在她也找不出更多的理由去反駁林譽,隻能恨恨地抱怨,“你!你!反正就是不可理喻!”
“好了嘛,是我考慮不周,是我不對,下次我不讓你單獨見她就是了。”林譽朝君釉寒咧嘴一笑,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我帶你去我的房間,把行李放下。”
君釉寒本來對林譽就沒什麼好感,這下心裏更添了幾分厭憎。她極不情願地跟著林譽向西邊的房間走去,心想,我要盡快離開這裏,再也不想見到她們了。
林譽的房間很小,布置也很簡單,除了床、桌椅與衣櫃,沒有多餘的擺設。君釉寒放下行李,對林譽說想隨便走走,不等林譽回答就出了房門漫無目的地到院子裏閑逛。
她還在生氣,不願意和林譽待在一起,可院子不大,沒多久就把前後逛了個遍。那些小家夥與她保持著距離,遠遠地看著這個遠來的客人,神情戒備,似乎在揣測她到底要幹什麼。
百無聊賴中,君釉寒撿起牆角的毽子踢了起來。
正踢得起勁,一陣“嗵嗵嗵”的腳步聲從二樓的樓梯口傳來。聽到響動後君釉寒停了下來,向來人望去,看清那人的麵孔後,君釉寒張大著嘴不敢相信,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在確信沒看錯後,失聲叫道:“姚小明?!你沒被抓啊?”
姚小明被她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君釉寒,也是一臉的驚詫:“小寒?!你怎麼也在這裏?”
兩人簡單地說了近三個月來各自的遭遇,都不勝唏噓。
原來劉芳菲居然也是從這裏出去的孤兒,臉上的傷好些了以後,就讓姚小明送她回到了孤兒院。
君釉寒沒忘記姚小明之前說的話,問道:“劉芳菲怎麼又成這裏的孤兒了?你剛才說的,她在醫院裏不是說她父母和她斷絕關係了的嗎?”
姚小明聳聳肩,滿臉的不在乎:“她說之前是騙我的,不想讓人知道她從小無父無母。我們來到這裏後,她報了名字,那院長也認識她,總不會是騙人的吧?再說,她都那樣了,還能騙到誰啊?就算騙,騙我也沒用啊?我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小混混。”
“這麼久了,她的臉好了沒有?到底傷得怎樣啊?”君釉寒指指自己的臉。
姚小明伸著脖子朝樓梯口看看,低聲說:“見到她,最好少說話。唉,真的蠻慘的,當時臉上幾乎沒一塊好肉,天氣又熱,傷口感染了幾次……削得坑坑窪窪的,又沒了一隻眼睛。”姚小明沮喪地垂著頭,“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現在傷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稍微塗點藥就行了,但是她——還是天天往自己臉上使勁塗使勁塗,還經常讓我像在醫院時護士做的那樣,幫她換敷的藥。”
“啊?”君釉寒沒明白他的意思。
姚小明指著自己心口,將聲音壓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她還過不了心理這關,所以……”
“唉!”君釉寒長歎了一聲,“換作是你,你也接受不了吧?”
姚小明更加沮喪了。
君釉寒想著老院長那張被毀的臉,再想想姚小明嘴裏的劉芳菲,搖頭歎息:“唉,這算不算是命運的巧合啊?都是年紀輕輕貌美如花的,卻都遭遇意外毀了容?說起來,還好胡思遙死了,要是燒個半死,估計也跟她們一樣了。”
晚飯是為她們開門的惠姨做的,本村人,替他們做好飯菜就回去了。
在飯桌上,君釉寒見到了劉芳菲。
如果不是姚小明之前說過,單看她現在的樣子,君釉寒還以為她已經不在意自己被毀的容貌了呢——她就那麼大咧咧地裸著一張殘缺不全的臉,渾不在意臉上黑黑黃黃的藥膏散發著的刺鼻藥味,也不因為來了客人稍微遮掩一下,甚至連被摘除還沒裝義眼的左眼眶都不用頭發稍稍遮擋一下,空空蕩蕩的,讓君釉寒想到《封神榜》裏被蘇妲己剜了眼的薑王後,恐怖又可憐。劉芳菲和老院長的怪臉兩兩相對,飯桌上擺著這樣兩張臉,君釉寒隻覺得胃裏難受得連水都喝不下去。
整個就餐的過程很沉悶,劉芳菲更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姚小明、老院長給她布菜,或問她喜歡吃什麼,她都以點頭或搖頭回應,也不看君釉寒和林譽一眼。她吃得很少,隻吃了幾小口,把碗一擱就上樓去了。她走了君釉寒倒覺得稍稍鬆了口氣,畢竟有她在,君釉寒覺得自己不管看不看她,都無比的尷尬和不禮貌。